今天依然是第一人称,我已经不记得今年自己几岁了,也不知道癫痫陪伴了我多少年。我的三个小孩儿,大女儿为了两个弟弟,早早的出去工作,替无法干体力活儿的我分担了很多,也终于知道可以照顾她一生的人,过了年就可以结婚了。眼看着家里盖起了二层楼,修好了卫生间,一步步生活在变好。两个儿子,几经周转,也上了大学,马上也就都要毕业了。家里的糟糠之妻,这些年来一直陪着我经营这个家庭,媳妇儿,我们可以不要再那么累了。好像我可以休息一下。
可爱的乔伊~老友记中为了怀孕了的素食主义好友而吃素的男子。
直到我听见有人在叫我。
那时我还在床边坐着,准备要吃晚饭,小儿子刚刚来叫我吃饭,我回应了一声,并没有马上下楼,总觉得应该再等等。现在还早。突然,我冲向楼下,急急的出了门,没有对谁交代一句话,就这样走开了,我还在计划施工的新房。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儿走,但我一下也没有停过。我不记得路上有没有人和我问过好,应该没有吧,毕竟是饭点,而且我们这儿是出了名的落后山村,人原本就少。这个点唯一经过的, 是一辆通往外面的车,而且这么晚了,这是末班车。然后我的记忆就断了。
就这样我离开了家,可能是癫痫发作吧。我无法与家人取得联系,他们到处在找我,但是我却不知道。寻人启事贴满了附近的村庄,贴进了县城,贴到了市里。我一下子在世人眼中消失了,又一下子出现了好几个我。一个我在某处的一个村子里替人打工,我有手艺,弹棉花,“啊,村里来了个手艺人,在谁家弹棉花就住在谁家里”;一个我在市里的某处沿街流浪,很多人都说见过我,但却没有人说得出我到底在哪儿;还有人说我可能跑去了我母亲的坟头,儿子最亲的就是母亲,我应该找母亲去了。可是我到底在哪儿?从我离开家的那天晚上到现在,6号到11号,多少天了?
儿子和亲人找遍了附近的村落,也搭乘汽车去到过那几个我曾经被出现的城市,但一次次无果。我在哪儿?大儿子绝望的说,找不回来了,准备后事吧。果然,远在外的亲人也慢慢都回来了,越来越多了加入打他我的行列。
有一座山,是我最可能去的地方,亲人们已经找过一次,他们决定再碰碰运气。终于,我浮在一个水潭面上。他们喊来了我的弟弟,我在家中兄弟排行老三,另外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弟弟是我们家最小的小孩,母亲生前最疼爱他。他把我从水中背了回家,不管我全身浮肿或是面目全非,愿意背着我的,除了我弟弟还有谁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家人们并没有花太多时间辨别这是不是我的躯体,或许他们更加倾向于我就这么死了。毕竟怀着子虚乌有的希望和侥幸去活着,更累。第二天,家人为我办了丧礼。弟弟的女儿没有回来送我,因为弟弟告诉他你伯伯已经走了,你回来也没用,还是好好考试吧,
我的女儿在年十六就结婚了,本来没有打算这么早结婚的,但是习俗就是这样,现在不结,就要等到三年后了。我的房子修好了,上面没有摆着我的遗像,但我看得见我女儿在笑。
而我最后忘记说的是,我之所以走进那个潭子,是听见一个女人在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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