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待三春尽，方知寸草心

王正贤/文

我怕提母亲，真的。
虽然她是一个极普通的字眼。可是她带给我们的情是那般的细腻，那样的柔软。后来我才知道，很多文字正是有了这般细腻而柔软的感情，才有了灵魂。
2007年芒种过后，母亲第一次查出了食管癌。顾及身体瘦弱，不适合做此类的大手术，结合医生建议，采用保守治疗中的放疗。这种方式没有化疗效果好，但痛苦少。听到自己要住院，母亲极力的反对说:“小病就快回家，大病治也治不好，回去听天由命吧！”我们哄骗说检查结果是一般的肠胃炎，家里的药不对症，就住几天吧。
母亲勉强同意，像小时候我们听她的话一样，只是每陪着母亲进出病房时，门口的大字“肿瘤科”总是那么显眼，让人心惊胆战。床头的病人信息牌上也写着食管癌，让人很是异常绝望。
幸好母亲不识字，她不知道得了绝症，这让我们稍微心安。
住了几天后，母亲便执意回家。此时一个疗程还没结束，便托人保留了医院的住院手续，由我每天骑着电动三轮车载着她，往返于五十多里的家和医院。怕在路上闷得慌，母亲便带上她的孙子孙女儿。路上我总听到她在车厢里和两个孩子说说笑笑。如此奔走了一个多月，出院了。

莫待三春尽，方知寸草心

也许我们每天奔走的行为感动了上苍。没有动手术的母亲，竟然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平安无事，每天还给我们做饭，戴着老花镜给孩子们做棉衣。孩子们长的快，棉衣每年都需要更换，母亲做棉衣的手艺非常出色，小时候的我最喜欢穿。现在，她依然给我的孩子做。
这种情况让我们很是高兴。每天饭桌上六口人——父亲，母亲，妻子，儿子，女儿，老中小搭配合理，其乐融融。那种情景，现在尤为难忘，如在昨日。
快乐的日子总是有些短暂。2011年秋，母亲在体检时被发现肿瘤有了复发痕迹。医生说肿瘤在保守治疗情况下，能挺过这几年就是个奇迹。但这次情形有些不妙。
我们依然不敢相信，到市肿瘤专科医院找了知名专家，没有经过任何仪器，医生只是用手在母亲腹部按了几按，便让母亲出去到外面走廊里坐着。看着母亲瘦小的身影，安安静静的出去，专家把门关上，我们感到隐隐的不安。
母亲竟然已是癌症后期，而且有转移的迹象！专家开了药单，是一种止疼药。并嘱咐说，这种药，非到万不得已才能用。言外之意很清楚，这药不治病，只能减缓母亲最后日子里的痛苦。这位专家还说，其实你们也不必要对病人隐瞒病情，老人家心里现在恐怕比你们都清楚。听完此话，我们吃了一惊，是啊，母亲虽然不识字，可是她却有70多年的行世经验，有些东西比我们懂得要多的多。如果那几年母亲知道自己的病情，我们非但骗不了她，倒是她还瞒着我们呢！
我的心里只有祈祷：让母亲能平安闯过这一关吧！
2011年农历11月初四，是母亲75岁生日，我们很高兴地聚在她周围。她也很高兴，虽然那天没见她吃多少东西。
但情况从第二天便急转之下，母亲几乎不能吃任何东西了，只能用营养药物维持。来探视母亲的人越来越多，母亲精神起初尚可与来客叙谈，但是气色却一天不如一天。
此时的母亲尤惦记着她为孙子孙女缝制的棉衣。说自己已拆洗完毕，但等缝制，却再也没有力气了，可这天已到了该穿厚一点儿的衣服啦！唉！
我们宽慰她，等明儿个你好了就多给做几件，同时也给我们的都做上，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好不好？母亲勉强的笑了笑。
转过头，我们却泪水盈眶。

说完这话五天后，母亲与世长辞，我用不太熟练的毛笔书法写了挽联“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现在，母亲离开我们已经快八年了，母亲离开后，我一直都惧怕“母亲”这个话题。当看到他人神采飞扬的提及在周末及过年过节时和自己母亲相处的场景时，我就只有羡慕的份儿！满脸堆笑地听着，可是就在一转脸，眼泪便不禁悄然滑落。
母亲走了！我成了没娘的人了！
前几年春晚上朱军和冯巩演的小品里有句台词“巩哥！我真羡慕你呀！无论你走多远，回到家里，都能喊句妈！”曾经感动了无数人。

老舍也曾说：失去了慈母便像花插在花瓶里，虽然它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这些年心似浮萍，便像是无根之人。这句话，希望同龄人比我理解透彻的更晚一些为好。

                  2019年5月12日母亲节

莫待三春尽，方知寸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