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常生活中,大学常被比作“象牙塔”。不仅因为大学是接受高等教育的场所,许多人在这里完成了自己的蜕变,从这里开始追逐自己的梦想;更是因为大学在大多数人印象中,是纯洁无瑕的,充满了青涩又美好的记忆。与步入社会后对比起来,仿佛只要提及大学,就是在讲当年那个未经染色,天真又无畏的自己。
其实我们愿意回忆的往往都是美好的方面,但当我们直面了实际的惨淡时,美好便迅速破碎成一道道碎片,从我们心中划出血痕。
这些日子,关于高校性骚扰的丑闻不断传出。从2018年1月北航博士生实名举报导师陈小武性骚扰,到4月南京大学教授沈阳被爆出20年前性侵女生导致对方自杀,再到近日中山大学长江学者张鹏被证实利用指导论文、田野调查等时机对女学生进行性骚扰……不断有高校教师查出有违背师德作风的行为并遭受处理。这些事件仿佛在之前很长时间内都从未发生过,但当第一次的公开像石子投入湖中后,湖面便不再平静,学校便不再如印象中那样纯净。教师伸出的魔爪不仅让受害者心理与身体蒙受巨大创伤,很长一段时间对师生交往怀有恐惧;对大学应有的模样及社会风气更是一种败坏与摧毁。因此,对这些人的严肃处理是非常之必要的。
在处理之后,我们更需要痛定思痛。须知:结果正义不能代表过程正义,在这一桩桩罪恶下,掩藏着高校内部普遍存在的结构性问题,即学生与老师始终处于不平等的权力关系。从这些曾经的老师往往并不止针对某一个女学生下手,而且受侵害的女学生也并非在第一时间就向有关部门及学校反映便可以看出,在这个过程中,受侵害者仿佛成为了一位“失语者”,面对老师做出的罪行,她们无力发声,也无处去发声,继而导致他们在受侵害后无法在公正的环境下获得应有的正义。
学生之所以会失语,根源在于老师占据着权力的上峰,学生处于劣势。老师掌握着话语,他们控制着学生考试、评奖、毕业等对学生来说至关重要的事情。学生面对可以改变他们的人生轨迹的老师,面对拥有话语并有可能肆意妄为的老师,很难拥有反抗老师不正当行为的勇气。这并非是哪些人违法把这些人抓起来就可以了结的事,谁能保证将张鹏撤职,以后不会有李鹏、王鹏呢?除了看见陈小武等人受处理外,我们还应该记得更多的事件至今未有定论:对外经贸大学薛原教授被调查,未公布结果;人大教授顾海兵未见调查结果;南京大学教授张康之被爆性骚扰,不了了之;河南大学教授肖开愚被指性侵尚未结果……在事发之前老师的权力不受监督,缺乏相应反性骚扰手段配合,事发之后又缺乏合理的发声途径,这些都是目前高校存在的结构性的权利问题。也唯有解决这些问题,才能“拨开云雾见青天”,从根本上破除滥用权力、教师失范的现象,象牙塔也因而才能恢复纯洁。
有人说“正义会迟到,但绝不缺席”。这话固然没错,但对于这些受害者来说,如果正义总是姗姗来迟,总是要经历漫长的申诉才能拿回本属于他们的公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凭什么他们要在失语处忍受痛苦?为什么此类事件相关的正义往往没有那么容易呢?不是存在的事物一定就合理,高校性骚扰反映出的结构性问题,往往不是突发的,而是因为制度或规定的漏洞造成的程序中较大可能发生的事件。如同在街道挖了一个大坑后,不及时补上,迟早会有人掉下去。高校在老师与学生的关系中也存在这样一个深坑,从表面看教师失范此类事发生的概率似乎并不大,但一旦发生,对个人、家庭、学校和社会都是很严重的伤害。结构性问题的解决依赖于结构的改良,在高校中建立健全的反性骚扰机制应该是必要步骤。一方面规定并监督老师拥有的权力,将权力进行“祛魅”,形成老师与学生之间公开透明的交往关系,减少人身依附。这也是陶崇园事件应该带给我们的教训。另一方面当性骚扰发生后,需要有明文规定怎样去应对:如何处罚,什么力度处罚。将应对手段体系化、制度化。这些措施不可能完全预防类似事件的发生,但起码在发生后,我们不用再通过微博、朋友圈等社交平台转载事件才能引起学校的重视;我们不再被删文、封号力图维护学校颜面;不再失语,让想说的话能通过合理方式表达出来。同样地,真正给学校施压的不应该是关注者与受害者,而是校方的监督系统,以及学校的相关规定。教育是凭良心的事,更是凭法制的事。
苏格拉底讲,“未经审视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在大学这座象牙塔内,没有被检视的行为也不应该长期存在。老师利用职务之便进行性骚扰,学生被性骚扰后无处发声,发声之后缺乏相关制度给予处理……相关问题想要得到妥善公正的解决,仍旧任重道远。但我们还是应该怀揣希望,坚信象牙塔有朝一日能恢复它应有的纯白无瑕。同样还是因为那句话:
正义会迟到,但绝不缺席!
(公号文,原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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