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白衬衫的男人

大概七岁左右的时候，刚上小学，第一次放暑假，也没什么作业，特别开心，整天在那里疯玩。

八月中旬时候，爸爸出差去了，说要四天才能回来。

第三天的傍晚，我和一个邻居小朋友在老式的胡同里玩水枪，正互相射得起劲，同学突然转过头，愣愣地看着我背后。

我惊讶地问：“你搞什么？”

“我好像，好像看到你爸爸了，我们玩水枪被他看到会不会不好？”同学一边说，一边藏起水枪。

我想也没想就答道：“你看错了吧，我爸出差去了，今天回不来的。”

“我没骗你，那就是你爸，你自己看啊！”同学急了，手指着我背后。

我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转过头去，果然，在好几十米开外的胡同角落，一个穿白衬衫的男子侧对着我站着，虽然隔得远，可那体型身材，那标志性的短袖白衬衫，那头发，不是我爸还能是谁？

我脑子顿时有点发蒙，低声自言自语道：“奇怪了，他明明说了要明天才能回来的。”

“你爸走了！”同学叫道。

我再一看，果然，爸爸似乎根本就没往我们这边看，拐了个弯，往另一条路走了。

而那条路正是回家的方向。

我一下子也没了玩水枪的心思，倒也不是怕爸爸说我贪玩，而是奇怪他怎么突然回来了，当然，更重要的是，希望他给我买了什么好东西。

我跟同学道了别，急匆匆赶回家，一进门就喊：“爸，爸爸，有没有好吃的？”

回答我的却是妈妈的声音：“爸爸又没回来，你喊爸爸干什么？”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爸爸，爸没回来？”

妈妈惊异地看着我：“你爸都说了明天才回，今天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了？赶紧洗一下手准备吃饭，都脏成什么样了。”

我喃喃地说了句：“真是奇怪了，那个人要不是爸还能是谁，我怎么会看错，他明明往这边走的……”

第二天下午，穿白衬衫的爸爸回来了，给我买了好吃的东西。

我把东西放到一旁，问道：“爸，你昨天是不是回来过？在胡同口那里站了一会？看到我玩水枪，然后就往回走了。”

爸一脸惊诧：“没有啊，我出差的地方火车要坐五个小时，怎么可能昨天回来？再说了，我要是回来了，怎么不到家里来？你什么时候看到我了？”

我着实纳闷了一阵，心想：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

听我讲了一遍昨天的事，爸爸哈哈大笑道：“你玩得太专心了，连人都认不清楚，穿白衬衫的难道一定就是我啊？”

“不可能，那真的是你。”我心里说道，不过嘴上也没再辩驳。

这件事本来也就这么过去了，可当天夜里，我竟然莫名其妙地头疼起来，浑身都不舒服。

妈妈以为我生病了，急忙把我送到医院，结果，所有检查都正常，医生说我很健康，没病！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我在医院里看到了那个玩水枪的邻居同学，听他妈妈说，他也半夜生病了，也是什么也检查不出来！

两个人的妈妈都着急了，突然，我妈妈很认真地问道：“确定一下，你说你看到爸爸回来过，而且在胡同口站了一会儿，对不对？”

我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一旁的邻居同学也低声说道：“对，那天我也看到了，穿白衬衫的，就是他爸爸。”

我妈妈和同学的妈妈对视一眼，似乎有了些想法。

当天晚上，妈妈带我们去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找到一个老太婆。

老太婆围着我们转了好几圈，又端了一碗米，一碗水过来，盯着米看了半天，最后用指头把水撩起来，一点点洒在我们脸上。

然后，老太婆附在我妈妈耳旁说了些话，就送我们走了。

奇怪的是，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头就不痛了，出门看见那同学，他也一样。

这件事我当时问妈妈，妈妈始终不肯说，直到后来我上高中了，她才告诉我，那个穿白衬衫的人不是我爸，很可能是我去世的爷爷，因为很早去世的爷爷也喜欢穿白衬衫，那天正是七月半，我和同学看到爷爷，沾染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这才身体不舒服的，而那个老太婆就是用一些土办法帮我们破解了，才让我们恢复健康。

妈妈还说，小孩子身上的阳气不足，很容易被阴气趁虚而入，我们家本来和爷爷是有些不和睦的，从那之后，妈妈每天都要去恭恭敬敬地上坟烧香。

如今我已经当了父亲，儿子也有七八岁了，像我当年那样贪玩，而我也喜欢跟父亲一样穿白衬衫。

那年，我的父亲在原来的小区巷子里去世了，我悲伤得不行，穿着一身白衬衫回去办丧事，儿子正好放暑假，也里里外外地跟着。

下午的时候，我要买一样东西，从巷子口经过，看到儿子也穿着一身白衬衫走近。

“还记得吗？很多年前你看到过我。”儿子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