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城里的春节年味越来越淡,对过年的祈盼也不再像儿时那般强烈。当窗外响起零星的鞭炮声时,才猛然意识到,又一年过去了。而在我的记忆深处,在外求学那几年回家过年的路程,总是充满着太多的温馨。
大学在遥远的南方度过,回家过年成了我一年中最大的祈盼。放寒假了,收拾行囊,踏上归乡的列车,经过漫长的旅程,在一个一天只停两次客车的小站下车,步行六里路就到家了。
傍晚的冬日在远山的头顶上跳跃,夕阳将大地铺上一层金黄的暖意,斑驳的大地上几处未化的积雪格外耀眼,堆砌在田里的秸杆上落着几只暮归的麻雀。回望小站,有火车冒着白烟在枯树林中穿行,远去的轰鸣仿佛在催促我快点儿回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行囊很重,脚步很轻。那时候交通工具和通讯工具都没有现在发达,虽然给家里写信这几天回来,但母亲并不确知我哪天到家,母亲的祈盼使我的到来给她极大的惊喜。而熟悉的回家路,让我心里既踏实又温暖。
上一个高坡,就到了那熟得不能再熟的小村庄了。偶尔响起的几声鞭炮,让我闻到了浓浓的年味,那是孩子们提前释放一下喜悦的心情。暮色已合,家家窗后的灯光里,都有一个温暖的故事。快步走到那叫作“家”的老屋,来不及擦一下额头渗出的细汗,就急切地敲响那泛着锈迹的家门。屋里响起略显忙乱的脚步声,母亲从敲门声中就能听出是她的孩子回来了。边询问车上人多不多、路上冷不冷,边接下我背上的行囊,母亲让我躺在炕上休息,自己就忙着做饭去了。我哪里躺得下,搬个小板凳坐在母亲身边,边帮母亲烧火边拉家常。母亲听着我说学校里那些她听懂或听不懂的琐事,灶火映红了她幸福的脸庞。
农家的春节是从腊月二十三开始郑重起来的,讲究“二十三过小年、二十四写大字(春联)、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买年肉、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贴大花、二十九煳香豆、三十耗油、初一磕头”,在一项项准备年货的过程中,年的气氛越来越浓,最后在除夕爆发。初一过后,我就开始掐着指头算返校的日子,像一个孩子看着手里爱吃的零食越来越少,心里充满了惆怅。等到返校时,母亲把我送到出村的高坡处,就站在那里看着她的孩子离她远去,花白的头发在冷风中摇曳。而她那瘦小的身影在我的泪眼中渐渐淡去,在我的记忆中生根。
为了少些离别的苦痛,大三的寒假我没有回家。除夕,我和几个没回家的同学喝得大醉,边看喜气洋洋的春晚边流泪。那时候家里没有电话,只有从书信中解读亲人的音容笑貌,后来我才知道母亲在家里根本就没有吃年夜饭。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和一位要好的同学各骑一辆破自行车,每天满城乱转,根本不敢让自己停下来,我怕那太浓的思乡之情会把我淹没。
母亲已经去了,我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回乡祭奠她。我总是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而内心里,我是害怕面对村头枯树下那深埋着我至亲至爱之人的荒冢。
过年,就是在各种繁琐的风俗中体味那浓得化不开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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