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读蒋勋老师的红楼美学时,他穿插了一段故事,他说他和一位同事碰面就起争执,他时常告诫自己我今天一定不能和他吵架,可是每次都事与愿违。后来老师怎么做的我大概忘了,讲的是修行的内容,我当时还感慨原来老师也有这种境遇。
现实生活中我的确遇到这么一个人,而且他还是我的领导,这位领导是位年介中年的美男子,身材挺岸,肤白俊美,这些外在条件丝毫撼动不了他驻扎在我心里的印象。
我暗地里叫他老李。不知何时起,我对老李的态度变得简单又粗暴,有时完全不顾形象,在他面前我特别真实,疲于伪装。
很难想象,这些年,他一直能容忍我的率性和野蛮,工作中,我们的每次交涉必先彼此察言观色,就像出远门前会查看天气预报一样。
任何忽视都会带来一场不可预知的灾难,不得不承认,老李是强大的,靠近我对他而言兴许是一种极为新鲜的考验,在他面前,我是由着心情任意支配表情。
我们最平和的沟通方式始终停留在微信工作群里,只有在那里我才能给他体面,大多数时候我们保持着作战的距离,任意口沫横飞,我一定很不雅。
我讨厌老李是有源头的,他不止肤白五官还好看,柳叶眉花瓣唇,话声不高不低,遇事荣辱不惊。他让我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个小丑,根本掀不起大浪来,我简直是小学课本上那只迷路了几十年的小蝌蚪。
老李身上有一种“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风雅,从我的角度来理解他的做派已自成风格。他从不主动安排工作,每天都是我上赶着找他如何如何,其实习惯了倒也无所谓,犯不着动气。
真正让人不能释怀的是他经常不回信息,潜游在暗无天日的弯弯道道里,个人的工作进度会因此中断、停滞、返工,我就此断定他是个没有同理心没有敬畏心没有责任心的……人。很多同事经常把时间浪费在和他周旋上,久而久之我便不能原谅这种态度。
老李还是老李,他活得像一根钢筋水泥柱,不管身边的人如何非议他,他始终不受影响不改初衷。偶尔赶上心情好的时候老李便带着比以往更加虔诚的态度来找我商议工作上的事情,比如修改文件细节、如何改良作业流程、汇总机械故障原因等相关的生产、工艺问题。
每当这个时候我会郑重其事地把老李当成领导,我会把那个娘们的老李暂且抛之脑后,我看得出老李喜欢我理性的这一面,所以他一遇到事情就找我,不断地利用我的工作态度折磨、刁难我,凡是令他烦恼的事他统统扔给我。
这让我很愤怒,几度郁结,仍然不忘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积极执行,我时常跺脚告诫自己:世界之大我需要修行!为了活命,我用尽了各种办法尽量避开他、绕道走、不照面,要知道讨厌一个人是特别不美好的事。
就在我被自己折腾得暗无天日时,生产车间连续发生严重的质量事故,领导层研究了一个月也没能解决问题,大领导无意中找到我,建议我一起寻找问题的根源。
我根据以往的观察和积累,迅速做了设备调整实验,结果竟成功地解决了问题,杜绝质量事故的再发生,也由此受到了领导层的鼓励和嘉奖。
老李依然我行我素,电光火石间我接受了一个事实:我得感谢老李,他是一个“成功”的管理者。
三年来这个人是一个极其独特的存在,他启发了我关于人际两重性的思考。其一是我对他说话直接、粗暴,处理人际关系由此变得简单轻率;其二是他成全了我的野蛮、率性、无知,却也改变了我的思维模式。
其一的害处是自己身陷囹圄而不自知;其二的益处是他在给我不断制造潜在困境的同时亦让我在麻木中不忘思考和践行,不忘拓宽思维版图,生命深处才渐渐枝繁叶茂。
我不再执着情感里的某个特定感受,我又重新看待了格局,每天用新的眼光看待人和事,不拘泥于昨天、今天、明天,或者某一个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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