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朱鹮鸟拉着略微嘶哑的喉音嘎嘎地叫了几声。
她在这并不悠扬的叫声中微微睁开双眸。
一夜好梦。
为了照顾老人,家里人日夜监护,轮流看守。昨晚是大姑姐和二姑姐轮值,两人分工合作,一个前半夜护理,一个后半夜护理。
她也主动要求熬夜看护,可是他们说她白天长途跋涉,着实有些疲累了,应该好好歇息。
于是,她不再谦让,按照家人的安排去睡了,结果一觉睡到大天亮,她心里还有点儿愧疚,应该早些起床的,哪怕做不了什么,过去看看也是好的呀。
简单洗漱之后,她就去了老人房里。
老人已经醒来。
他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很大,其中却又透着精光,使得他整个人看起神气了不少,只是双颊紧贴颧骨,瘦得不成样子了。
他的情况看起来有好转迹象,今天至少比前一天要好。
她靠近床边,轻声叫道:“达!”
老人将脸扭过来,定定看着她。
“达,你看看,这是谁?”姑姐说。
她把脸凑过去,以便他看得更真切。
老人又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遍,然后笑呵呵地打了招呼:“来了!”
“嗯嗯,额来看达了!”她也想回个笑容,可是笑不出来。
“认得么?她是谁?”姑姐又问。
“认得。”他回答。
“她是谁?”
“她是……”他陷入思索之中,半天说不出答案。
“想不出来就不想了。”姑姐说,“她是小杰媳妇玉婷。”
“哦!”老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哦,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是玉婷啊!”
她知道他不记得小杰是他的小儿子,更不记得自己是他的小儿媳,只是顺着话茬这么说的。
“那我坐起来吧?”他说带着询问的语气说。
“不用。好好躺着吧!”她赶紧说。
“你站着,我躺着,那多不礼貌?”他依旧是笑呵呵的表情。
“没关系,没关系,达,你好好躺着。”她说。
姑姐也如是说。
老人这才放心地躺在那里。
他贯会迎来送往,即使现在已经意识不清了,依然保持着娴熟应酬场面的天性。
许是觉得有点儿热,他伸出了双手,两只手臂很细很细,如七八岁的孩童一般,左右手背各有一片淤青,她看得一阵心酸,这场大病让一位赫赫有名的“强人”变成了弱不禁风的“孩子”,可怜可叹!
她将老人的双手放进被子里,又掖了掖被角。未待她再说什么,随着门外的男高音响起,又进来两个村民。
老人依然是躺在床上热情地招呼着他们:“你们来了!”话音底气很足,与正常人无异。
来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家人又重复了一遍这样的问题,他又重复了一遍热情、思考、恍然大悟的样过程。
她明白,家里所有来访者在他这里都是一样的待遇,都是不分薄厚彼此的客人,他都礼貌而谦逊,笑问客从何处来。
她从屋里出来时,正好看见一只朱鹮鸣叫着飞到树梢上,声音凄厉而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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