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上，下班时间，耳机塞在耳朵里，听着《当你老了》这首歌。我喜欢这首歌，喜欢它的悠扬和淡淡的哀愁。我仿佛听出了青春，时间，家人，母亲……
简书提供了一个空间，让我可以不去顾及有没有损形象面子，只想去倾倒自己心底的话。
总是在经历过痛楚，才懂得去珍惜时间，才感觉到时日无多。最大的痛楚莫过于，没有回报父母的大恩大德，没有让他们身体健康和幸福开心，却让他们为自己操心。这是罪过，这是不孝。古时的人，在经历失败时，常说“无颜见江东父老”。而面对自己无助的父母亲，我心如刀绞。
今年的三月底，阳光明媚的春天，我带着父母去上海为母亲看病。这次算是他们第一次正式来到大上海。因为之前他们来过是以农民工的身份。我带他们来，是因为他们不会网上买到火车票，对铁路系统那一套程序很陌生；在城里，过马路不怎么会看红绿灯，不会使用手机导航寻路；他们讲不好普通话，讲得不漂亮；到大医院看病也不会预约医生，不好找到对应科室。总之，他们对于这些统统不熟悉，总是那么蹩脚，办得不漂亮。
我买了三张不是坐在一起的票。为了避免走散麻烦，我在有父母座位的车厢里，劳烦一位单独的女士，调换了座位，让父母坐在一起。我不断地告诉他们高铁很快，到站的时间是几时几分，出来就在车门口等我。等安顿好这边，我才走到另外一节车厢。这时，我好像看到周围的人在看我，似乎在夸我。父母第一次坐高铁，后来知道父亲对母亲说，俺俩也算坐过高铁了。母亲还挎着她的大花布包，里面装着卫生纸、酸奶、花生米、南瓜子、一堆硬币和凌乱的纸币、身份证和各种卡，另只手拿着前不久拍的片子；父亲手中也拿着一个包，装的也是一些用品。
接近中午到了上海，马上就坐上地铁，然后步行一两公里到那家医院。这段距离，我在前面引路，父母走的显得很快，紧跟在我后面。我时不时地往回走和他俩说话。我说，这里肯定是市中心位置，你看这里有很多外国人，不是一个一个地出现，而是一波一波地过来！那天正午天气好，热烘烘的。母亲脸晒红了，汗涔涔的，外套在手上拿着。父亲也是气喘吁吁的。我在前面看到了一处高楼，医院的大名赫然在上排着，那一刻真有种西天取经见到了佛光闪闪的大雷音寺的感觉。
到了医院，我用自助机办理就诊卡，回头问母亲要身份证。她就用手在包里找，没摸到，父亲也帮着一起找，他们往旁边退了几步，蹲在地上翻。我皱着眉头：找到了没有！东西总是乱放，说了多少次，不要乱放，不要乱放……
大医院满是人，预约时间是下午两点半，一直等到四点四十分就诊。诊断结果是母亲患病。可以不立即手术，即便手术也存在很大风险以及可能出现的并发症。但随着时间推移，再进行手术的难度和风险还会增加。实际上，我们本地的医院给出的判断是差不多的。这次到上海，是作为最终确诊，让家人心里都安心些。我在网上查过和母亲的病类似的案例，上面的专家医生说过手术痊愈后，一般存活率是十年左右。此次上海医生的确诊，让我感到了恐慌。
等看完专家门诊，时间距离返回的车票时间已经很近了。还有一些手续待办。为争取时间，拿着单子，我穿梭在医院一些部门。当离开父母视线时，一股股强烈的冲动在翻腾，两腮在用力忍着，眼泪却控制不住滑落到脸上——迅速用手抹掉，我不怕别人看到，我怕父亲母亲看到。一会功夫，我就回到他们跟前，看到母亲脸色不太好。我显出很轻松切不耐烦的样子，看着父亲说，你看看我妈，多大点事！慢性病又没有什么！拉那个架式干什么！别磨蹭了，火车票快晚了！快走，去地铁站赶火车！
还是我在前面引路。我走得飞快，他俩在后面加上小跑在追我，还是没我快。我不断地停下来和回头，朝着他们挥手，喊，快走！走得这么慢！快点！就这样，在人流中穿梭，终于坐上地铁。地铁出站时，我先通过闸机出来，让母亲跟我学着怎么出站。结果母亲还是没刷卡通过，也耽误了父亲刷卡，后来干脆让他们从闸机下面钻了出来。
我瞄了一眼时间，距发车还有十几分钟，火车站就在不远处了。快走！还嫌早！我使劲地挥手，喊完还得拼命赶过去取票。在我回头看的时候，看到父亲在笑，拉着母亲，在人群中小跑。
紧赶慢赶，终于坐上了回去的高铁。这次我变聪明了，买的是三个座位连在一起的。刚一坐定，父亲就说，还有九分钟发车。母亲掏出一把南瓜子，就嗑了起来，还要分给我和父亲。我不吃！刚跑停下来谁想吃这个！父亲也不吃，一边喘着一边说太热。母亲掉下来的瓜子皮，我就捡起来，和她说，这是公共场合，文明礼貌你懂不懂！
下了高铁，庆幸又买到了三张末班公交车票。我们坐在候车室等了半个多小时，车才来。那天我们仨很晚才到家。
父母亲当时对此次的就诊并没有意识到它的结果。我知道的，但我却不能说，不能和家里的人说。只有在我一个人的时候，悄悄地任眼泪掉下来。时常在脑海里想到的是，父母亲恩未报。父母亲再不够好，此刻都已变作一种深刻的不舍。
那天回头看见父亲在笑，我知道为什么的。父亲在想：这是我儿子！多好！人群中，一个眼含着泪奔跑的小男孩，不断回头看到自己父母亲的场景已经铭刻在我脑海。
十年之内，一切会有什么变化，我不知道。但珍惜时间在此刻变得尤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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