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的电话,从手机里消除了。我把你的消息,从话题里减少了。
要不是因为今天下雨,要不是因为今天翻了旧相片,我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你来。没有理由,我已经很久没想起你了。没想到,想起你的感觉如此突然和强烈,你熟悉的味道顺着雨淋下来的味道,无声地渗透我心,在一张褪了色的照片里,你的形象逐渐清晰,而且跟当初毫无二样,对我笑脸盈盈。你眉毛里弯过的地方藏着我们的笑,你眼睛深邃的黑暗写满我们的秘密,你轻微晃动的脑袋装满我们的故事。你还是那么的美,那么的善解人意的低头倾听,那么气质独特地等着我滔滔不绝。空气中岁月沙沙在走,你还和从前一样让我泪眼模糊。
那么夏天,你爸爸领着你来到我家,比我小一岁的你, 那么腼腆。虽不至落落大方,但也很得体谨慎。我年少无畏,有着很多的点子,掏鸟蛋,打弹弓,烤蚂蚱,身后呼啦啦地一群小我几岁的小兵。我都得罩着他们也指挥着他们。父母不在家的日子就是我们的战场,我就是最忙的管事的那个。长得很像野猴,在自由的田野像野草一样的疯长。那年,由于你父母没空管你,把你安排到我家待了一个暑假。搞不懂大人的事,反正有我们吃的就有你吃的,也没看到我父母对你有特殊的照顾。理所当然地,你成了我一个兵。成了我可以随意使唤的一份子。
一切都是自由的味道,空气中满满的自由。爸爸妈妈忙得没日没夜,哥哥姐姐们都大了,只有我们这些小不点,不大不小,没人管。像风一样地自由。
可是你总那么的与众不同,你的安静和我们的野是那么的格格不入。我恨你的不服从,更嫉妒你的美。
你的美在于白,在于五官的秀气,在于那双眼睛后面的淡然。当时我并不这么认为,只知道一双眼睛善解人意的样子让我莫名慌张,那是一双可以剥夺我权利的怜悯。我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只有开始有一丝自尊的小孩,都受不了这样的目光。你不会跟我们疯在田野,虽然有些时候也会,但你的裙子总是完整地穿在身上,在田野被风吹掉灰尘一样地一尘不染。你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家里,安静地坐着,在无人的时候看书,在有人的时候会停下来聆听他们的聊天。你看的书都是你带来的,你的爸爸那时文化宫的编辑,也就是笔杆子,所以你带来了很多的书。我那时懵懵懂懂的情愫,就是在你这打开的门。你看《安娜卡列尼娜》《铁腕娘子》《简爱》《呼啸山庄》《三个火枪手》等。还有很多的杂志,比如《科学世界》《十万个为什么》《少年文艺》,可比我爸爸房间床底下那一摞摞的《四书五经》《傅雷家书》《红楼梦》《金瓶梅》可诱惑多了。=我爸爸的那些书,我妈妈曾经动了无数的念头想丢了它们,可是我爸爸那脾气,岂容他人言?搬了无数次家,最后只好搬回老家。爸爸看不得,妈妈丢不了的老家。只有我及们,我也不知道有谁,会拿出来翻翻,算是防尘防蛀吧。
我扑在玩乐的时间远多于翻书的时间。没人管的孩子真是自由呐!可你却不一样,总是没人管你的时候,非常得体地雕塑着一个安静读书的好孩子的形象。坐得真稳!
为此我妈妈每次都会骂我,在她心情不好或是身体疲惫的时候,莫名其妙地会引出我听腻了的话:你看那谁谁谁咋地咋地。
唉,我也很讨厌你!都是你害我母女关系紧张。
妈妈唠叨多了,哥哥姐姐也时常瞧我不起,一副大人看屁孩的眼神我受不了,都是鄙视。哼,我都通透恨他们!可我打不过他们,很生气。
你是客人,我不敢揍你!于是只好拉近和你的关系。就这样,你强大的磁场吸引了我,那年夏天,我突然长大了。
唉!要不是今晚的雨,我不会想起你来。久远和深刻,一样是时间的牺牲品。
后来,我怎么就不想起你来了呢?!明明那时候我们已经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了。再后来的几个暑假,你仍是来了好几次。我们的友谊坚不可破。
后来爸爸的工作调动,不再和你爸爸一个城市。大人的关系影响着我们的亲密,我们也慢慢长大,也有了新的朋友。
等再一次连接上关系的时候,我读大学,你考到了同样的学校。在文学院,榜上有名的尖子,只是比我小了三届,你自己的原因。你爸爸找到我,托我照顾好你。看你青春靓丽的脸,我想由不得我照顾了,自然会有青春的朝阳照到她。
我记得,你们刚刚结束军训后的第二个星期天,就有同宿舍的人来找我,让我去看看你。
我看到你时,被吓住了,一句话都不说,只能紧紧地抱住你。而后通知了你的爸爸。
从那个时候,我第一次知道了抑郁症。而你也差点因为抑郁症丢掉性命。
后来,你退学回家,为了这病寻医问药不得治。再后来,我不想回忆了,你已经面目全非。
你留在了阳光里,那少年时迷倒我令我嫉妒的样子,是那么的阳光!如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舍得在每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允许自己保持些许的悲伤,为了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