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肖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W 小姐有
了这样一个小习惯:每每路过林荫
道上那棵年轻的树木时总喜欢仰
头看一看它的枝干,摸一摸它被青
苔染绿的树皮儿,在心中赞叹:“好
漂亮的树呀!”再心满意足地离开。
W 小姐的室友们都很好奇,
为什么 W 小姐会这么喜欢这样一
棵毫无特色可言的树——不是那
红梅,傲雪独立,不是那樱花,繁花
起意,更不是芬芳桃李不是筛风修
竹。那只是一株很普通的树罢了,
普通地皱枝落叶无花。
但她就这样奇怪地执着地喜
欢着,奇怪地执着地每天路过时仰
望然后赞叹,再奇怪地执着地心满
意足地走开。
一天晚上,W 小姐的手机摔
到了床下,四分五裂。W 小姐的室
友们都怔怔地看着地上死相惨烈
的手机,准备在她拾起手机放声痛
哭时簇拥过来安慰她,用同情温柔
的目光看着她,或者过来摸摸她可
怜的小脑袋。
可 W 小姐没有痛哭,大家看
着她俯身拾起手机的残骸,无奈的
摆摆手,吐了吐舌头笑着对室友们
说:“好像真的用不了了。”然后就
利索地在床上架起小桌子一本正
经地练起正楷字来。见此,大家只
好把到嘴中的话又咽了下去,心里
模拟了好几遍的安慰的话儿也只
好不了了之了。
坏运气却不打算放过这群孩
子,见这事儿对 W 小姐没有什么
影响,又开始围着另一个孩子开起
了玩笑。
“天啊,寝室网断了!”Z 惊叫
起来:“我还有一个好大的文件没
有下载呢!怎么办?怎么办?”
“你可以明天,或者后天下载
啊!明天后天网差不多就能修好了
的。”H 看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
道。
“对对对,你别急,这事儿也不
是第一天发生了。”R 走过去,把手
轻轻地搭在 Z 的肩上,柔声说道。
她的声音一向都是软软糯糯的,给
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你该习惯
了。”
“我们下学期换个网吧!这个
老是不靠谱!”A 提议道,这样说断
就断的网确实给大家带来了很多
麻烦。
“可是,可是我明天有考试要
用到啊,天啦,我之前都在干什么?
就该提前下好的……我已经没有
流量了,好贵,这个文件可大了
……”
“……”H 转过来包含同情地
看了 Z 一眼,道:“你该早点下好
的,这下可麻烦了,破财消灾?”
“……”R 默默地把手放到 Z 头顶
上,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
依旧软软的:“摸摸头。”
“你可以包一个闲时流量包
的,这个便宜很多。”W 小姐看了
看 Z,眨了眨眼笑了“现在是 9 点
多了,你只要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能
用上了,来得及。”
“对啊,太棒啦!我居然把这个
给忘掉了……我突然就不着急了,
呵呵!我现在就去办!谢谢你们!”
“嗯,别客气,不过以后遇到这
种事还是不要太着急,冷静下来总
有解决的办法的。”落下最后一笔,
W 小姐看着白纸上一个个标准的
楷字,不禁失笑,习着习着,心就静
了,有些小情绪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了。
门外,室友 Z 的笑声传来,爽
朗如故,让听的人也不禁把心思放
空,和着她一同笑起来。她应该是
遇到了很开心的事儿吧?W 小姐猛
地想起,经历了这个不大幸运的事
儿之后,似乎没有人来安慰过她,
没有 H 饱含同情的注视,也没有 R
软软糯糯的劝说,也没有人摸摸头
过来表示小同情。
恍恍惚惚的有些小片段在她
的眼前盘旋开来,像放映电影一样
鲜活的画面。她看见自己一直在
笑,笑着把坏手机拾起来,笑着坐
下来练字,笑着给 Z 出主意——虽
然不大幸运,可是一直是在笑的,
怎么看也不像一个需要安慰的人。
可是,就算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一顿又能怎样呢?就算所有的人都
围过来安慰自己同情自己又能怎
样?手机不会变好,字不会变漂亮,
Z 啊,应该还在那儿干着急吧……
W 小姐摸了摸鼻子,嘴角勾起
一抹淡淡的笑容。
我们有时候会不敢用“坚强”
来形容自己,因为“坚强”这个词太
过凉薄,可以对自己以薄凉如斯。
欢乐颂里的樊胜美对邱莹莹
说,没有人有义务该陪着你一起难
过。
没有人么?真是让人落寞的答
案。
W 小姐突然就想到了那棵漂
亮的树。
她想去见一见它,见一见它那
青苔密布的枝干上狰裂得像一道
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树皮,见一见它
普通地淹没在一排树里的样子,见
一见它年年风雪也没能压弯的枝
干,叶子掉光了也无所谓,那时每
一根光秃秃的枝梢都还会努力地
向上生长,直指青天白云,远远看
来,就像一支花瓣里也长了骨架的
花,朝天索取着自己的王冠!
初夏雨后的夜空虽洗,但依旧
昏昏暗暗的,把帷幕以下的世界都
笼罩在自己的羽翼之下,W 小姐跶
拉着拖鞋走在林荫道上,看着路灯
把自己的影子慢慢拉长变得高挑
起来,就像灯旁那棵漂亮的纤细挺
拔的树儿一样。
“好漂亮的树啊。”
宁静平和的,向上生长,亭亭
如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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