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角

①

生活它平静的，像南国弄堂纠错的水巷，塘子里的水，彼此都各不相干、无人问津的流着，流过去。或许，谁也记不得他还回荡在这个地方吧——中年也好，老年人也好，要从很远的，远方慢慢的流过；一起的两个人，也许会有三人；更多的则是形单影只，步履蹒跚的身影。日复一日，相似的，不同的脸孔；类似的相同的黄昏。倏尔，风不动了，云便不动了；水不动了，身影便渐渐沉重了；在悬崖那边，总有些年轮就那样被冲淡了；也就那样淡了罢了，杳无音讯了。最终便为几条平行而又孤单的灵魂了。

在海角这边，人生它平静的，轻淡的；生只是生，死也不过是死而已。

更何况，你也不过是你，我不过是我自己而已……

如果，有时，我们厌倦了；我也好，塘水也好；委屈时，便叫他载着我，撑一只小筏，穿过水乡， 穿过不尽的水路，去有些远的海湾，去望一望海角；找一丝波澜，哪怕涟漪也好。世界的那边是什么，是海角？海角的尽头呢，是天涯吗？

可春末的海角和塘子一样，都不十分活跃，闷闷的；我说，你好么，高兴么？浪潮翻涌却不能回答，或许春天就是这样的闷闷。

②

小城到最后，终于只剩下些虔诚的老人，越来越少的徘徊在老街口，巷子末。

而等我多年后再回到这一带，熟悉的脸孔大都没有了，慈祥的模样更是多了两道坚毅，刻下的隽守。直到那时，才回想起来；曾经，无论认识，还是不认识，记得或者不记得，总有一份期待和热情等待着，守候着：就算是不存在的爱，河上的船儿永远不会再回来；那么，厮守便好了。

海角也好，或是那个谁送我来看到这片海呢；只觉得那个人被我丢进“冥冥”里去了，好像理所应当的忘记。

猛的察觉时，早已化为一缕清新的光芒散在天涯海角了……

③

就在某一天；我终于察觉，我的日子断了；我们的日子断了，不知何时，我变成了一个人。可我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察觉？久久以来，我是一个人！微风细雨的日子里去看海；在落有纷红枫叶的草地上睡着；听着电台里的故事喝茶画画；在冬天的某个雪后，驾车去郊外拍风景。

可我终于……察觉我的日子断了，有裂隙了。那是少了什么的无力感，失重。

那片下着雨的海，是怎样的雨？枫林又在何处；电台的故事何时开始不再爱听；冬日里的我，是谁拍下的……我的生活缺了一块；像是醉酒的那几年，断了的片，无从查证。我是何时被判了罪？我被剥夺了重要的记忆……夕阳在这日复一日的日子里沉下去，我是一个失了魄的谁呀，谁能为我解答？我想我也许丢了重要的东西……

沧桑的几十年过去了，所有的风依旧向我吹来；吹过一样的咸味，吹过回忆，吹过头发；让潮汐带回我们的故事，来来回回的我，终于又找到这里了。

天阴了起来，雨就飘了起来；海角就是这样，小巷也是，阴着阴着就飘起雨来。

——

那几年里，遭遇到了很多困难，挫折以及孤单；而我能做的，只有想念甚至追怀；到头来大概谁也不曾存在，而那样单纯的想念却早已被遗忘在某个长假了。

④

——那年夏天，我说我想在雨里看海；可是，那年夏天的雨突然变的很急很急；出海刚回来的你，一上岸，就被我迎下；我说我想在这样的天气里去看看那边。你不许，我就闹的不行，像平时一样，也是这样的不在乎你，和你说过的话；最终你还是那样，拗不过我。

似乎所有的南方小城都在这一天，飘摇在风雨之中。这样恶劣的天气里，沿途，虚掩的窗子里，隐约能看到一双双着急的眼、泪眼，还有那盼望的眼神；趁着急风骤雨，我变得越来越不安。

许多不安自那以后，都消失了，直到今天，我终于想起来了；那是你的眼睛，童真、顽强的眼神；那是你的手，你温暖的手，厚重的手，你的手有许多伤疤，有许多茧子；你的手终于抓住了我，抓紧了我。那是你的笑容，你的牙齿很白，只是少了几颗，黑洞洞的，多么天真，多么爽朗呀！

   大概，那是我第十三个夏天吧，你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

当时主要靠着出海收入，打鱼、接送外面别小城里的外乡客；主要都靠男孩子们；塘子外的暗流很汹涌，很残酷；许多年轻的、向往着美好生活的、和你一样的，爽朗脸孔最终也没能再次回来。老太太只是轻轻的说，赚了钱呀，就不回来了罢；于是，微风也吹过了她们的头发，许多银白色的记忆里，记忆的潮汐里，爱情喧哗了；她模糊的表情稍稍笑了一下……

一年、两年、五年、十多年过去了，小镇外的海角，变得更加开阔，再也没有险滩了，可也没有渔夫了。天也很宽，大海也比从前宽了。鱼群回溯的季节里，在外漂泊许久的游鱼会成群的回来。

可那几年里，总觉得，会遇到对的人，遇到渴望的感情，可以托付所有的一切随之离开；那就走吧，去天涯海角……

⑤

潮汐反复。爱情分合。

在外流浪的你，若是想起我了，还可以找得回来么？

会想起一些断片么？

——那是共同经历过的，染了些沧桑的古老从前。

那时的星星如珍珠般珍贵；那时的银河，在你口中是无数升起的蒲公英；那时天黑了，就看到你眼中摇曳的温暖纹络；那时的故事远比现在更动人；一想起那时，总有海浪的声音自耳畔穿过，有浪潮在眼前流过，咸味更浓了。

日色渐暗，不要让我等太久

若是想起了什么，请随浪潮回到海角天涯……

暧晴姑娘·海角

澍臻 

2016.7.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