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想汇报情况。”
艾妮妮说，轻言细语的样子，仿佛并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随便说了一句话。
其实两个人的状态，两个人说话的状态已经是有些剑拔弩张的状态，虽然两个人都尽量安静着，但都有点开战的感觉。
“为什么？”曾财一愣，没有想到艾妮妮会说出这样的话，看了艾妮妮一眼，不仅没有深意，还面无表情，说：“你为什么不想汇报情况，好好的，轮到你的时候了，该你汇报情况了。”
“我只是不想汇报情况。”
艾妮妮说，依然轻言细语的样子，声音是那种想大也大不起来的声音。
“为什么不想汇报情况？”曾财说，依然有一种责问的感觉，就仿佛艾妮妮是罪犯，而曾财在审问她，说：“这个时候了你必须汇报一下情况，汇报一下你在学校里的学习内容，我好知道进展。”
“没什么好汇报的。”
说完，艾妮妮就撇过头去，看着电视。虽然表情是在看电视，脸也是正对着电视的，不过样子都不专注，看样子只是在装模作样看电视，虽然表面上看是看着电视的，其实心思根本不在电视上面。
“你必须汇报一下情况。”曾财说了一声，然后挨着艾妮妮坐，更近一点，挨着艾妮妮坐，然后说：“我想要知道你的情况，我想要知道你在学校学了一些什么内容，你到底知道了一些什么东西，我想要知道你在学校的学习情况，我想要知道你在那里的收获，毕竟钱都已经交了，毕竟学费我都已经付清了，我已经交了一个学期的学费，你不能让我的学费打水漂吧。所以，你还是照顾一下我的感受，照顾一下我的想法，给我汇报一下学习的情况，你学到了什么。”
“没什么好回报的。”艾妮妮说，冷言冷语，嘴巴似乎都不想多张一下，能节省一个字就节省一个字的样子。
“你在那里待了半天。”
说着，曾财的语气渐渐变得有些可恶了，仿佛遇到了什么恶心的事情，或者有一只苍蝇在周围绕来绕去的感觉，就是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就算我在那里待了半年，也只是半年的事情。”艾妮妮说，挺不高兴的样子，头颅都没有转动一下，但是注意力在曾财这边，说话的时候注意力在曾财这边，虽然没有看曾财一眼，只是眼珠子动了一下，仿佛要看曾财的样子，其实并没有看曾财，眼珠子迅速一转，瞟了曾财一眼。
“半年，你会学到很多东西的。”
曾财说，语重心长的样子，语气也是缓缓的那种，不急不忙的感觉，想快都快不的那种，就是那种感觉。
“我没有打算在那里待半年。”艾妮妮说，尽量克制自己的样子，牙齿都是微微咬着说的，虽然说话的时候，吐字并不用力，但说话时候紧咬的牙冠，依然有一种力量，说：“曾财，我可没有打算在那个地方待上半年。”
“可是我学费都已经交了。”曾财说，援引事实，毕竟这个话是大实话，都已经交了一个学期的学费，而且这个事情是事实，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所以曾财交学费的事情，值得一说，然后添了一句，对前面半截的补充，说：“一个学期的学费。”
“我知道是一个学期的学费。”艾妮妮说，点点头，但却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是一般人点头的时候，面带微笑的那种表情，点头的时候面无才情，然后说：“又不是两个学期的学费，这个事情我还是知道的。”
“两个学期都是一年了。”曾财说，忽然恐慌起来，因为心头有一阵恐慌，源头，恐惧的来源是艾妮妮说的话，因为艾妮妮总是这么冷冷的，曾财担心，真的会有那么一刻，真的会有那么一天，艾妮妮忽然不到厨师学校去学习了。
或许，一段时间以后，真的会有那么一天。
“我连一个学期都不想待到。”艾妮妮忽然大叫，喊破嗓门的一声，然后声音落下来，恢复到平常的状态，说：“我在那里，一个学期都不想待到，何况两个学期何况你所谓的一年，我根本不想去那个地方。”
“可是学费已经交了。”曾财说，依然是那个话，依然是那个事实，依然是已经发生的一个事件，在曾财的嘴巴里再一次被说了出来。
“我知道学费已经交了。”艾妮妮说，再一次点点头，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依然是那种死人脸的样子，说：“一个学期的学费，我知道你要说这个，我知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个，一个学期的学费，一个学期，一个学期的学费。”
“对！”曾财肯定点点头，好在艾妮妮明白这一点，好歹艾妮妮明白曾财做了一些什么事情，所以曾财也感到很开心。
“可我根本不想去那个地方。”艾妮妮说，依然是那个话，依然重复自己内心的感觉，依然是那个不变的想法，说：“我根本不想去那个地方，我根本不想去，我根本不想去那个地方，曾财，我不想去那个地方，这个事情是真的，我真的不想去，我真的不想去那个地方，那个鬼地方。”
“那个地方不是鬼地方。”曾财纠正艾妮妮的说法，但不慌不忙的样子，依然很淡定的样子，很轻松的样子，没有那种严厉的感觉，纠正别人错误的时候，那种严厉的感觉，丝毫没有，说：“坟场才是鬼地方，坟场才是鬼待的地方。那个地方不是鬼地方，那个地方是学校，不是鬼地方。”
“可我觉得，”艾妮妮吐吐舌头，然后说：“我个人的感觉，我个人的意识里，我只是觉得，我只是有这种感觉，那个地方，就是一个鬼地方，就是一个鬼待的地方，正常人都不在那里待，鬼才在那个地方待。”
“那里待的都是学生。”曾财说，依然一本正经，有些严肃的样子，说：“那里是学生待的地方，虽然，诚然了，确实是这样，你是一个成年人，你待在那个地方，确实有些不是时候，不是年龄的问题，但是你必须待在那个地方，毕竟，我的学费都已经交了，你不能不待在那个地方，必须。”
“学费，学费，你就知道学费。”艾妮妮说，有些生气了，嘴巴嘟着，说不出话来，然后看了一眼，而曾财一直看着他，见曾财没有说话，艾妮妮主动说话。
“你能不能想点别的东西，别老是学费，学费的。你就知道学费，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了，你什么时候照顾一下我的感受了，我内心的感受，我内心真实的想法，你什么时候也照顾一下。别老是照顾你的学费，这样不好。”
“我挺照顾你的。”曾财忽然说软话了，毕竟遇到了这样的问题，这种问题是在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很严重的问题，如果一方说另一方对自己不照顾，一定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所以曾财必须的，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钢铁硬汉，必须说出一点像模像样的话来，于是说了一句软话。
“没感觉。”艾妮妮手一摊，说。
“怎么会没有感觉呢？？”曾财挠挠脑门，仿佛突然遇到了着急的问题似的，然后疑惑地看着艾妮妮说：“我平时挺照顾你的，我们两个人之间，不是你照顾我，就是我照顾你，怎么会没有感觉呢，你怎么会感觉到我没有照顾你呢？真是一种复杂的感觉，真假难辨的那种。怎么会这种感觉呢？”
“我没觉得你在照顾我，真的，曾财。”艾妮妮说着，还笑了起来，很纯真的笑容，但是嘴角的弧度有些邪恶，仿佛那里落了一只苍蝇。
其实根本没有苍蝇落在艾妮妮的嘴角。
“我平时就挺照顾你的。”在使劲甩了甩脑袋，仿佛一瞬间有些不清醒了，说：“不觉得呀，我就是觉得平时就挺照顾你的，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我怎么会平时就不怎么照顾你呢，我觉得我还是多挺照顾你的，真的，我虽然不能称为对你关爱有加，但是我平时还是挺照顾你的，真的。”
“没感觉。”艾妮妮使劲甩了甩脑袋，但不是不清醒的样子，而心中有疑惑了，表现在头势上面。
“真的没有感觉？”曾财怀疑的不是自己，他怀疑的人是艾妮妮，他怀疑艾妮妮在说谎话，或许是逗他玩，或许有其他目的，曾财怀疑艾妮妮在说谎话，所以反问了一下艾妮妮，以求得答案。
“没有感觉。”艾妮妮说，笑笑，很平静的笑，忽然说：“我们又不是什么老夫老妻了，说什么没有感觉的话。老年人，那些已经在一起数十年的人，他们之间才没有感觉呢，他们之间才是麻木的。我和你之间，有到那个份儿上吗，有到那种程度吗，我和你之间，我们，不说什么有感觉没有感觉的事情。”
“不是，”曾财依然摆摆头，说：“我觉得我平时就挺照顾你的，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没有感觉了呢，你居然没有感觉到，你居然对我的照顾没有感觉。难道你真的认为我没有照顾你吗，我平时都不把你放在心上吗？我可是一个一直把你放在心上的人，你一直是我的心上人，你一直是我的心头肉，怎么会没有感觉呢？你为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我对你的那种柔情的照顾，为什么没有感觉到？”
“没有感觉就是没有感觉。”艾妮妮仿佛拒绝别人的表白一般说话了。
可这个时候不是表白，两个人在说照顾彼此的问题。
“那你对谁有感觉？”曾财忽然插科打诨一下，不知道这个玩笑是好还是坏，反正曾财忽然插科打诨一下。
“我对隔壁的邻居有感觉。”艾妮妮忽然说，然后眼神骤然一变，变得有些凶狠，说：“开玩笑都不会开，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开个玩笑都不会开，怎么活到二十几岁的。开个玩笑都不会开。”
“隔壁老王吗？”曾财笑笑，很憨的样子，然后说：“就是笑话里面说的那种，笑话里面经常讲的那样，隔壁老王的故事。上学怕老师，工作怕老板，出差怕老王。”
“我不怕王老师。”艾妮妮勉强笑笑，说：“我怕李老师，就是在厨师学校上课的那个，就是今天教我学做菜的那个，我怕他，我怕李老师，我不怕王老师。王老师有什么好怕的，我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一个姓王的，所以也没有姓王的老师，所以我丝毫不在乎，我根本不怕王老师。”
“你不怕我吗？”曾财指着自己说。
“我怕你干什么。”艾妮妮眼珠子乱动一下，然后忽然正经地说：“你难不成要吃了我吗，我这里可是人肉，不是猪肉，你你吃我干嘛。我这里肉，虽然嫩，而且皮肤好，但不是吃的，我的肉不是猪肉，也不是牛肉，我的肉可不好吃。”
“我这样对你说话，你难道都没有丝毫的畏惧吗？”曾财又指着自己，说。
“你怎么对我说话了？？”艾妮妮好像忽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又说：“你平时就有点大男子主义，虽然，别看你是一个没有钱的人，不是一个富翁，你也不是一个富二代，你不是一个有钱人，别看你这样，你还是一个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人，你居然是这种人。别人不一定了解你，我还不知道你吗，都相处这么久了。”
“我一直以为我说话挺霸气的。”曾财话到了这里，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那个不是霸气，职业拳击手的那种气场，才叫做霸气。”艾妮妮说，微微一笑，很淡定的样子，说：“你那个就是大男子主义者，哪里来的什么霸气。你又不是搞竞技体育的，怎么会有霸气呢。你不过是说话的时候，做事还看不出来，说话的时候，你是一个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人。”
“哦。”
没有办法，曾财只能点点头。
“你还要我汇报今天的学习情况吗？”艾妮妮忽然冷不丁冒出一句话，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
“你！”曾财忽然比起一根手指头，指着艾妮妮说：“原来你套我的话，就是不想汇报今天的学习情况，我还说怎么了呢，原来你是不想汇报今天的学习情况，我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你是一个大男子主义者。”艾妮妮说完，指着自己说，“我也是一个有两把刷子的人，毕竟在社会上闯荡好些年了，没有一点对付人的办法，这个怎么行？虽然你是一个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人，但我还是有办法对付你的。”
“哦！”
曾财张大了嘴巴，有些生气了，但是说不出话来，毕竟艾妮妮已经把话说死了，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我厉害吧！”
艾妮妮冲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很了不起的样子。
“你厉害个屁蛋。”曾财气了，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还用力捶了沙发一下。
“屁蛋是什么东西？？”艾妮妮故作傻的一笑，说：“只听说过皮蛋，没有听说过屁蛋，屁蛋是什么东西。”
“固体的一团气。”曾财说，这样的话也是说得出来，看来确实是生气了。
“气，不都是气体的吗？？”艾妮妮忽然感觉怪怪的，然后说：“哪里有固体的一团气的了，气都是气体的，石头这些才是固体的，好不好，曾财，你的脑子烧掉了，气怎么会是固体的呢？”
“用科学技术给冻住的，不行吗？”曾财说，指了指自己的屁股，说：“我这里放出来的东西，就是屁蛋。”
“那是屁。”艾妮妮说，晃了一下脑袋，仿佛有什么很恶心的味道进去了，说：“不是屁蛋，那是屁。”
“行啦，”曾财忽然打断话头，还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说：“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说什么？？”艾妮妮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子，仿佛在骂自己一般，说：“你严刑逼供吗？”
“你还是说了比较好。”曾财说，尽量不让自己冒火，声音也尽可能的小，在确保对方能够挺清楚的情况下。
“我到底说什么呀？？”艾妮妮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曾财，我根本不想去那个地方，我根本不想去那个鬼地方，那个阴气森森的地方，我根本不想去那个地方，那个鬼地方，我才不想去呢。”
“学习，得注重方法，类似预习，类似复习。”曾财忽然说，搬出来一套道理来了，关于学习的一套道理。
“你到底想说什么？？”艾妮妮眼珠子一转，说。
“有人监督，才有真正的进步。”
又是一个关于学习的道理。
“到底要我说什么，你！”艾妮妮心情不好了。
“我要你汇报情况，关于今天在厨师学校的学习情况。”曾财说：“钱不能白交了。”
“不汇报。”
艾妮妮手一操，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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