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

高二时，媒婆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我的父母，让我去相亲。村里同龄人辍学者十之八九，且大多都已定亲。估计在媒婆眼里，我上学也只是逃避几年农活而已，早晚还是和大家一样卷着铺盖回家，娶妻生子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媒婆料想的很对，我在学校浑浑噩噩茫无方向，学习一塌糊涂。还因为一次犯错，被校方逼着我父母把我领走了。当时场景甚是尴尬和悲凉，许多同学送行。我满腔悲怆，依依不舍与大家告别。

后来父亲四处托人说情，我才能够重返校园。通过这次经历，父母对我读大学的热忱渐渐降温。父亲望子成龙之心不死，母亲倒是心胸豁达，觉得读书不成，就不强求。

当时我的年龄已经不小了，整日在校园，未谙世事。觉得前途渺茫，又不甘心辍学回家，对未来还有着不切实际的憧憬。不过隐隐之中，对相亲还有几许好奇和期许。

下午三点，媒婆领着我出发了。临行前，父母把两袋瓜子和糖放到我的自行车上，再三交代，要懂礼貌，说话得体。媒婆笑着说，没事的，对方知道他还是学生，不会计较的。

相亲地点是女方亲戚家，距离我们村五里地。因为女方情况父母知悉，我尚不清楚。在路上就禁不住向媒婆问东问西。媒婆回答简单明了，说对方比你大两岁，早几年就不上学了，在亲戚家工厂帮忙，自然条件不错，就有点挑剔，相亲多少回了，都没遇到合适的。你别担心，行就行，不行也没事。我对你父母说了，明天还有一个你也要相一相。

媒婆说的很轻松，但我缺乏经验。内心还是有些紧张和忐忑。一路上胡思乱想。

片刻功夫，我们就到了。把自行车推进院子里，发现院子里四五个人围坐聊天，都是长辈，我没瞄到姑娘的身影。

媒婆热情和人打着招呼，并使眼色让我把瓜子和糖取下来。我只能言听计从，并感到几双眼睛不停在我身上逡巡。我相信屋里肯定还有一双眼睛盯着我看。

有人给我递烟，我说不会抽。人家笑着说，还是学生好啊，没沾染抽烟这毛病。我有点脸红了。

简单寒暄过后，我们被邀请进屋。果然姑娘就在屋里。她见我们进来，就从凳子上站起。我瞄了她一眼，她的穿戴长相已经了然于胸。

她身高估计在一米六五左右，身体匀称，长相普通，但不丑，偏瘦，略显成熟。烫发头，脚穿着红色皮鞋，牛仔裤，方格褂子。能看出她是精心打扮的，涂有口红，画过眉。

而我穿的过于随意了，就是平日上学穿的衣服，简单朴素，脚上还穿着布鞋，俗称千层底。母亲给我做的，因为轻便透气，穿着舒服，就几双轮换着穿。见对方如此正式，内心不免自惭形秽起来。

长辈和我客套几句后，媒婆就步入正题说，家里情况咱们都了解了，该打听的肯定打听过了。咱们在这聊，让他俩也去隔壁说说话，都互相了解一下，事成不成，关键还是要看他们年轻人的意见。

在长辈说笑声里，我和她进了隔壁厢房。房间家具有些陈旧，但打扫的干干净净，看来主家是精心准备的。她坐在床边，我站立着，相距不足三尺吧。我闻到她身上散发的香水味，我有些不适应这种味道，接着打了两个喷嚏。谈话就从尴尬中开始。

说是交流，其实就是问询。她谈及的都是很现实的问题，详细问家中具体情况，还有我今后的打算。其成熟老练，让我竟然有种被老师课堂上点名回答问题的感觉。我很紧张，额头不觉沁出汗来。

如果放到现在，我定能应答如流，还可举一反三。但当时我涉世不深，社会也不懂，说的净是些校园的事，至于今后，我还吹嘘自己的抱负，和对未来的展望。

我说话时，她盯着我，眼神犀利，我有些无措。谈话也就十几分钟就结束了，我事后竟然发觉自己忘记问她的具体情况了。

媒婆让我先走，在村口等她。我知道这是媒婆要问女方意见，就打个招呼如释重负，骑车先走了。

媒婆很快就跟了上来，我也不好意思问结果，她也没说。路上无话。等到了我家里，父母在等着，先让媒婆坐下，并给倒碗白开水。

须臾，媒婆开门见山说，女方对你们家和这孩儿没啥意见。就是女方大了两岁，不能等这孩儿高中毕业，人家顾虑就是，万一这孩儿考上学不要人家咋办？所以这事的关键，还是这学上不上了？

媒婆说完，冲着我说，孩儿，你说你相中对方没有，如果相中，能不能退学，然后把亲定住？如果没相中，那咱也别耽误人家。

我一时没了主意，路上还在担心对方瞧不上我呢，现在这种情况，我觉得定亲也行，但又不甘心退学。父母见我踌躇许久，也没了主意。

媒婆见状就说，那这样吧，咱也不耽误人家，谁让人家大两岁哩。明天再见一个，比你小一岁，你再相相，相亲这事，不多相几个见几个，就比较不出好坏。

看着媒婆司空见惯的大度，我竟感到有些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