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手机送入维修点的时刻,我就知道,这不会是个好过的一天。
所幸,我有个朋友,而朋友有个手机,所以我没有什么担心。我知道在这个城市里,还可以精确的定位到我所在的点,需要行走的时候,点按几下屏幕,滴滴的快车就会出现,饥饿的时候,点按几下,快餐便会做好打包送到我面前。当我有需求的时候,恰当合宜的app总会及时解决着我的痛点。马歇尔·麦克卢汉所说的媒介是人的延伸,在手机这个介质下,我开始变的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手机延展着我,我为我的无所不能兴奋不已。然而,在没有了手机之后,我却突然意识到了手机对于我的操控。我开始变的寸步难行,十字纵横的马路不知道何去何从,搭公车没有app的到站提示,方向会搞反,更为严重的是 ,脱离了手机,我甚至感觉自己被抛出这个现代世界运营体系之外。耳朵里开始不再有耳机,听着这座城市的呼吸的声音,行走的步数不会再被记录,对时间的感知也近乎于停滞。我丧失了人类始祖那种在自然状态下谋生的本领,我不得已去重新审视身边的世界,用眼睛和心灵,而不是镜头和app。
何兆武先生曾谈及我们所居住的三个不同层次的世界:自然的、社会的、人文的,用另外的话语也可以说是人对物的,人对人的和人对自己心灵的生活。在网络之下,这种传统的以人为主体延展开来的社会,转变为以器物(目前的状态应是手机)作为链接主体的社会。而这种手机所链接起来的网络社会关系,也恰如卡斯特在《网络社会的崛起》一文中所谈及的那样:网络社会发生了社会结构的变化,网络社会是社会结构的网络,而不是技术本身的网络。借助于手机,人们把现实社会关系搬迁进入虚拟社会之中,主动的模糊着二者之间的界限,将马克思所定义的人的概念迁移。面对面的谈话开始让步于文字,而文字却又让步于表情包,科技依旧不停向前,表情包也终将会在vr,ar的世界里找到新的形态。
但是,我却不得不开始思索,作为人的本质性的定义在这种新的情境下会何去何从。我畏惧着机器统治的时代的到来,却在当下的生活里甘愿沦为各种机器的附庸,我无法也无力去抗拒浩浩汤汤的“世界潮流”。在文字出现的时刻,苏格拉底曾在雅典街头公开表示对文字的抗拒,他认为文字败坏了人作为智者的尊严,使人被奴役在文字之下,只有口口互传的交流才是人与人之间真性的交流。而如今万物皆媒的趋势之下,“我”作为人会不会如赫胥利《美丽新世界》中所描绘那般,甘愿囚困在媒介的牢笼之中,去把我仅剩的那些作为“人”的东西消耗殆尽。
我享受着这种新环境带来的便利,甘愿的做着它的附庸。我拿着它所给我唯一编码(手机sim卡),愉悦的给自己编上了号,走进网络的康庄大道。所以,高德找到了我,指引着我前进的方向,滴滴找到了我,提供着我所前行所需的工具,饿了么美团糯米找到了我,天猫京东亚马逊也找到了我,而当我想要去看朋友时,朋友圈恰如时刻的让我看到朋友的点滴。同样,你们也会把朋友圈里的我看做是我,但是你们谁也不会想到,坐在屏幕前敲打出这些文字的可能会是一条狗。
在我敲完这最后一个字后,我火速的去借了一个手机,放入我的唯一编码,开机,屏幕上出现了一行文字“hello,welcome you b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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