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琳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微眯着双眼不敢深睡。
卡车行驶似龟速，秋风硬是毫不留情地从后门往里钻，掠过她的脸吹乱了一头黑发。
她们一个一个地从狗洞里狼狈的爬出来，已折腾了大半夜又累又倦。这会儿姑娘们晃来晃去地与猪共眠，睡得不省人事。
妹妹倚靠在双琳的身上，口液顺着嘴角往外流，脑袋越垂越低慢慢地滑落下来，她时不时地伸出一只手去接住。
她搓了搓生痛的脸又捶一捶发麻的手臂，换了几个蹲姿索性坐了下来，这时却睡意全无。
眼看就要天亮了，她满脑子都在想明天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她越想越没了底气，独自暗然神伤。妹妹啊的一声猛然醒了过来。“你又做梦了吧，别怕姐姐在呢。”双琳不停地在她耳边轻轻安慰，用纤细的手指理了理她额前湿碌碌的发丝。
“姐姐你也眯一会儿吧。”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嗓音温润柔软。
这时，笼子里的猪也不安分地噢噢地嚎叫了起来。所有的人都警觉了起来。车子再一次停了下来。
两个穿着制服的边检小哥哥，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按住别在宽腰带上的硬皮盒子，那家伙看着让人生畏。
双琳和姐妹们屏住呼吸，双手抱头趴在又𥅾又臭的硬车板上。
其中一个兵哥正在询问刚从驾驶室下来的司机，并检查核对了他的驾驶行驶证。
“车上都装的是啥？”另一个边问边向一人高的大敞蓬卡车后车门走去。
“是1百条幼崽猪，运往外贸养稙公司。”
司机立刻满脸笑容地拦在他面前，伸手从黑皮夹克口袋里向外掏东西。
“你想干什么？”反应敏捷的两个兵哥哥同时一跃而起，英姿挺拨背靠背地站立在他面前，并端着随时准备拔枪的姿态。
他吓得立马举起双手一句话不敢说，嘴巴歪了歪示意他们搜他的上衣口袋。
他兜里揣着的是一张盖着红油印章的运输单，上面工工整整写着的公司名称和地址，和他口述的确实一致。
车子终于被放行了，司机心有余悸地驾着车，在通往九龙方向的大马路上急驶。整晚所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噩梦，这些个涉世未深的女孩们都惊出了一头薄汗。
双琳晃了晃头把脸埋进双臂里，不想让妹妹看到她失望的样子，但呜咽声还是难以抑制地溢出了喉咙。
双胞胎确实是心有灵犀，她深知姐姐在担忧些什么，她一心只想坚持熬过这个艰难时刻，到了香港再找一份正而八经的零工，和姐姐相守在一起就足够了。
天空已经放亮了，急骤的秋雨潇潇地洒了下来。
“前面是九龙港，你们在这里下车吧。”卡车司机强睁着一布满血丝的眼睛，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
双琳对司机哥行礼又鞠弓，感恩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他真的是一个好人，好年轻哦！”姑娘们叽叽喳喳地对他评头论足起来。
姐妹俩也齐声认同，这种年代确实难得遇到这种好心人。
她们就此互相告别，踏上了一条不确定的人生旅程。
她俩在繁华的闹市中漫无目的地行走。也不知走过了几条街又过了几路口，双玉又饥又渴，忽然发现几米远处有一个写着茶馆的招牌，门前用几棵植物盆栽围了大半圈，里面摆着几张乌黑发亮的圆桌和靠背椅子，她即可加快了脚步，毫不顾忌地一屁股坐了下来，双琳紧赶慢赶地追了过去。
这时一位妆容明艳的女孩，手里拿着一只笔和一张硬纸卡从里面走出来，她穿着一身入时的洋装，烫着俏丽的短发，满是都市摩登女郎的风情。她的年纪与双琳姐妹差不多，却显得格外老练和自信。
“想喝什么？每位二十港币。”她连瞅也没瞅她们一眼，顾自地介绍着小店特色茶点和价位。
“不喝不喝！”双琳伸手去拉坐着不动的妹妹，连连向服务小姐姐又是晃头又是摇手。
双玉羞得无地自容，起身扭头就跑，双琳跟在后面即刻被浓重的缄默所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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