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如果有,二零一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这页也一定是被撕掉的。
圣诞老人今年被调侃成周星驰一部经典电影中的鳌拜形象,我想起一六年她在视频通话里给我说起第二天就是圣诞节的场景。
“离春节不到两个月,你不回来吗。”她擦着刚吃完橙子的手。
“回不去了,即使现在订也不一定能有票,你知道春运有多可怕。”
“哦。”她发了个长长的牢骚,兴致显然没有刚才高,然而空气一下陷入沉寂,她转了转眼珠用手随意地翻着桌上的便签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有些尴尬。
“一会儿准备干嘛。”我率先打破僵局。
“明天还有半天班,我得整理一下表格。”她一拍脑袋转而露出抱歉的神情指了指一旁的文件。“那你早点休息,挂了啊。”
“晚安。”
电话这头一挂,刘警卫就忍不住诧异地喊道:“白队,你是把票退了?”
“没有。”
“老土。”刘警卫翻了个白眼,像是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没救了。
图源堆糖事实上,我有种莫名的预感。
就像冰箱里的金枪鱼,什么东西都有它的保质期。就好比为什么一部分人经常更新社交网络的头像是一样的,新鲜感是个神奇的东西。
我想,她现在似乎并不需要我了。
大概是黑夜太漫长,让我有时间好好梳理这一切的源头。像大多数人一样,我们的爱情故事也有一个浪漫的开头,黄昏华尔西街的街灯下,我记得很清楚,闪烁的彩灯把她的脸映得通红,即使是送她回家路上的那不到十五分钟的路程,她都有说不完的话题。很喜欢的面馆换了大师傅,周末的计划,办公室间的小摩擦,亦或是聊聊新看的书。
H市离恋语市相隔四千多公里,近乎跨国的边境。大致在我被调遣来这里的第二个年头,我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地变了。
她不再假装生气命令我立马回去看她,不会因为熬了夜偷偷给我发来对不起,发誓以后一定好好照顾自己。
总之,太多了。我要怎么办。
这次回去,会好吧。
恋语市的圣诞节一向热闹,即使电视塔爆炸事件才过去三个礼拜,作为高新城市典范,它血液永远是流动的,我只是不确定它是否还是热的,红的。
途中遇到了大雾天气,航班延误了两个小时。我到达恋语市机场的时间刚好卡在圣诞节当天晚上七点。这次休假太难得了,她看到我会很开心吧。
“在干嘛?”我拨通了电话,胸腔内躁动的心早就不安分地跳动了起来。
“哪位?”是她的声音,但明显带着酒意。
“是我,你喝了酒?”我有些着急。即使是一杯啤酒都能让她的脸红的发烫,因为酒量不好,她几乎从来不喝,今天是怎么了。
“你发什么火?”她狠狠地回应了一句,带着哭腔。兴许是我刚才太过着急,语气没有控制好,电话对面的抽泣声令我不安。
“你在哪!我回来了,告诉我你在哪,我马上过去。”
“好累。”她吸了吸鼻子,避开我的问题。“就算你回来又能怎么样呢,是明天又要走还是今晚就得离开?有和没有我现在都感觉不到区别了。上个星期我从洗手间摔了一跤,脚踝严重擦伤,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就算说了也只是听惯了的几句安慰而已。真的太累了,我们都一样。”
最初在一起时,她调侃我不善言词,对于感情,还意外的迟钝。 我后来翻来覆去回想,大概破坏这段感情的不是距离,是我。
二零一六年的圣诞节,我和她维持一年的爱情以失败告终,我没有挽留。
早该料到,只是我抱有侥幸罢了。
没有人能准确说出放弃一个人后五脏六腑被掏空的感觉,我一个人在中央广场走了很久很久,从头到尾饶了不下七八个来回,街上的人太多了,大家都沉浸在节日的喜庆中,我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失魂落魄的样子着实讽刺。
时间一晃,二零一八年又接近尾声。好巧不巧,她工作室的合作商要做一期人民警察的节目联系到了恋语市公安局,而我作为年终优秀骨干的获得者将受邀去电视台录制这期节目。在推开演播厅大门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压住了。负责采访的她也怔在原地,笑着示意我坐在她的对面。
简单介绍了一些关于日常工作的问题后,她问道:“那么在您心里,家人和人民哪一个比重更大呢?”
因为问答都是事先和制片方沟通过,这个问题显然是她自己加上去的。
“家人的反对,无非是担心工作中会面临危险,这一点对我来说却是不存在的,当初也是父亲的坚持让我从事了这份工作。因为工作,我在生活中没有那么多独白和……和有趣的一面吧。我曾经伤害到了我非常喜欢的女孩,她支持我,理解我,但是我还是没有留住她。所以家人和人民兼顾才是一名合格的警察,我希望自己可以做一个这样的人。”
节目录制的很成功,导演夸赞最后一个问题升华了节目效果,我们却谁都笑不出来。
“赶时间吗?一起吃个饭再走吧。”结束后,我主动叫住了她,鼓了很大的勇气。
“行。”
我提议去曾经常去的一家手工面馆,路过华尔西街的时候,她看着依旧俏皮闪烁的街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整整两年,你还是老样子啊。”她漫不经心道。
“你也是。”
西街是一条很年头的老街,地面有些凹凸不平,拐口处的那几盏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罢了工。天已经黑了,拐口地段不佳,仅有的几家小店也都关了门,地上的几张宣传单被风吹得翻着跟头,混着月光有几分瘆人。
在她下意识攥紧拳头前我条件反射地握住了那只手,她顿了顿,由着我走过了那段没有路灯的地方。
“其实,我并不完全是老样子,现在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可惜在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失去了。
“噗嗤——”她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啊。”
“我信。”
“什么?”
“我说,我信。其实那天酒醒我就后悔了,但是你真的一点都没有风度。有时候你很讨厌,什么都不说,你是要把话都种在肚子里等着开花吗?我算是败给你了,如果我说我这两年过得特别不好…”
发乎情,松开她的左手用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俯下身慢慢吻了上去。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年终骨干有五个人,而且当时指派受访的不是你。”
“话不能这么说,那也是我极力争取来的。”
图源堆糖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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