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未落雪的钱塘,在某个尚未入冬的深秋之夜,突然遭遇了百年难得一见的暴风雪,而这风雪又在第二日清晨戛然而止。厚厚的积雪掩盖了往日繁华的街道,刺骨的冰寒将人们推回温暖的被窝,平素热闹的商铺都还紧闭着门户,连小贩都不见踪影。
罗老头儿在老伴的催促声中不情不愿地带上家伙,出门打更。日头还未升起,天光尚未大亮,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行走,不久便要走到官家门口。
钱塘官家是江南首富,亦是有名的积善之家,以往每每自己路过这里,管门的小哥都会给自己打一碗热汤。而今天远远看去,这门口却是清清冷冷没有半分人影。许是天太冷了,大家都还没起身,老罗讪讪地想着,继续前行,走得近了,却见那大门虚掩着,微微敞开了一条缝。他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按理说这大户人家的下人自然是没有惫懒的,这天气,该早早出来把雪扫了,免得碍着主人家出行,怎的今天不但没人,连门都没有关严实?
虽然心中疑惑,脚下却没有停顿,一直走到了正门口,想着实在冰寒难忍,老罗提步迈上了台阶,便在这屋檐下歇一歇吧!
他靠着门口立柱,好奇地探头从那缝里往里面望去,心里面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官家上下,家役奴仆少说也有上百人吧,怎么半点人声都没有,就算人没起床,怎么连个鸡鸣犬吠都没有?蓦地有一种比寒风更深的寒意从老罗的脚底心窜起,一路沿着脊梁骨寒到了头顶,不对,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他的脚不受控制地往前移,伸出的手,颤颤巍巍地向那门推去,用力之下,竟没有推动。他的目光下移,看到门被冰雪封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冰块,全身都禁不住颤抖起来,终于惨叫一声,跌坐在地。
在清晨的第一缕晨光中,那堵着门的冰块剔透晶莹似发着红光,那是血水凝结成的冰块,那冰块中,封着一只竭力想要扒开大门的手,从门缝里望去,那手的主人被冰雪盖住了大半身形,在阳光的照射下红的发紫,他的身后有一条蜿蜒的血线,像是一条通向无间地狱的血河,那是被追杀的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逃出升天,却被斩断了最后的一线生机。
大端成帝二十三年,屹立了四百多年的端王朝终于在极度的奢靡与荒诞中走到了尽头,寄情山水美人的大端王朝最后一位皇帝自缢于帝皇寝宫之中,江北段氏于乱世中崛起,大刀阔斧地夺取了天下,改国号为晏。
大晏王朝开国八年,富可敌国的钱塘官家惨遭灭门,一夜之间,曾经的江南第一大家只剩下断壁残垣和满地血腥无人认领的尸首。
大晏律法袭前朝旧律,凡七人以上死亡的案件,地方官员不可自行处理,必须上报朝廷,由今圣尚武皇帝批下指示,着刑部立案调查。
同时间,江北稻蝗成灾,千里之地,寸草不生,江北粮仓,颗粒无收,百姓皆道段氏窃国之贼,于是天降责罚于大晏。
大批江北地方官员请求赈灾和安抚民心的折子像雪花一样落在帝皇的案头,官家灭门一案的奏折在成山的书案中再也没有了音讯。
钱塘知县得不到今圣的旨意,等不到刑部来人,也不敢自行下令查办此案,于是这宗案件便自此搁置,钱塘官家旧址,怨气多年不散,官家人的尸首,更是事隔三年才被官府收拾处理,埋入乱葬岗。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