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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见云城的老去

你可见云城的老去

作者: 王蓉豪杰 | 来源:发表于2019-07-12 21:20 被阅读0次

                     

    六月将至,云城下起了连绵不绝的雨。

    这雨后傍晚的,洗尽铅华的天空。仿佛一个巨大的笔洗,一点点的颜色,融合,有着隐约的界限却又凹凸不平显现出了明暗。

    云城,名字虽好听,但实际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偶尔会下几场暴雨,阳光是充足的,花大部分都是野花,不骄不躁地裸露在地表,没什么稀奇的。相比之下,我还是比较喜欢城市多一些,因为,在那方有我的梦想。

    我打小就住在云城,和爷爷一起。爷爷六十岁了,别看他年纪大了,扛起几袋米还是不成问题的。爷爷有一个老医馆,院儿里每天来医馆里的人总是很多,而每次我都会被爷爷差遣去给一些行动不便的病人送药。然后我总会送完药在巷口买一个烤红薯边走边吃。我记得有好几次我因为贪吃忘了给病人送药,还被爷爷打了好几次呢。不过卖烤红薯的老顾叔还算厚道,每次都给我留一个大的,又香又软。

    街坊邻居说我笨,说我书总是读不好,也不向别的小孩子长得那般灵动可爱、招人喜欢。但我爷爷跟我说,“陆璞,别老听那些人整天胡说八道,咱们这么大个医官以后还要靠你来接手呢。书读不好没关系,但咱们要做一个正直、对得起良心的人!”

    我信誓旦旦道,“就是,我才不笨,我又做一个正直的人。”

    可事情并不是这样发展的,渐渐长大后我发现我对医学没有任何天赋,就算每天到晚跟着爷爷学,但依旧笨手笨脚的。每次看见他威而不怒的表情,就知道我又做错了什么。后来我接触到服装设计,每天送完药就偷偷躲在后院学,偶尔去顾叔家大女儿的服装店里向她学习。这件事坚持了好久。

    变故发生在05年的夏天,那天我和往常一样送药但被爷爷提前叫回了家。他说,“你妈明天要来接你,她在那边有了更好的条件,想接你去更好的学校上学。明天一早就走。”

    “那爷爷你呢?”我问。

    他慢条斯理地点上一根烟,云雾缭绕。“我啊,就不去了。我就在这儿守着我的老医馆,你要是惦记我就回来看看,要是记不住,就在外边儿好好读书。赚很多钱孝敬我这老头子。”他回了房。

    我站在原地看着云城的天,夏日里的阳光一点一点交融在院儿里的黄花树上,勾勒出一个深绿的角,闲了,静得沉重。

    隔天一早,爷爷见我还没有收拾行李骂我,“你这个不争气的,有了好条件也不好好珍惜。你以为我还真指望你接手我的医馆啊。笨手笨脚的,我还不放心呢。”说完,他已经替我收拾好了行李。让我自个儿走,他有事就不送我了。而后,他又放慢了语调说:“喜欢服装设计就好好学吧,以后给我这老头子设计几件好看的衣服,也让我去街坊邻居面前炫耀炫耀。”我隐约听到那句话里的隐忍和哽咽。我托着行李出了门,转过身大声喊道,“爷爷,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我给你做好多好多衣服,赚好多好多钱会来孝敬你!”爷爷没说话,背过我,回了房。

    我秉承着承若这一去就是五年,我不负众望在服装设计行业打下了一片天。我给爷爷设计了很多衣服,也赚了很多钱,但他老人家终究没等到我回来。

    等我回到老家时,医馆的招牌换了姓,它不再姓陆了。我仿佛能看见在换下牌匾的那一刻,他躲在远处偷偷抹泪。我进了医馆,坐在前台的是一个陌生男子的脸。他大概就是爷爷在我走后收的徒弟,他叫吴世桐。名字刚正富有含义,长得还算清秀。他见了我问道,“你是师傅的孙女,陆璞对吧。”我点头,他递给我一封信。

    “璞璞,

    爷爷老了,没用了。估计等不到你回来了。在电话里我听你妈说你在那边工作做得挺好的,还赚了很多钱呢。爷爷在你走后收了一个徒弟,那孩子有心学医,和你小时候一样认真。我把医馆传给他了,牌匾是我让他换的,毕竟爷爷传给了别人就不能再姓陆了。我啊,还一直期待你做衣服给我穿呢,你看你一直都不回来,我等了好久了。

    璞璞,在外边要好好的,别让自己受委屈。爷爷老了,抗不起东西了。爷爷想休息了。

    爷爷”

    看完后,留意到书信右下角的一滴泪痕,终于,我失声痛哭。

    过了几日,我拜别了爷爷的坟墓,遗像上的是他年轻时的模样。眉目清秀,一身正气。我回了医馆给爷爷的徒弟道了别,遇见路过街口卖烤红薯的顾叔,他笑着迎我。我买了一个烤红薯,他说,“每次啊,我都给你留一个大的。可惜你一直都没来,今天还好你来了,要不然又要便宜给路边儿的小猫了。”我见他那张笑着的脸,堆起了褶皱,让我想起了医馆院儿里的老黄花树,但顾叔的的皱纹似乎比起那颗老树还要丑陋些。是啊,顾叔,也老了。

    我踏上行程,这次还是我一个人。回望云城,忽然觉得云城的天好看,野花好看,雨好看,山好看,云也好看。只是,云城老了许多。

    后来,只要想起一生中最后悔的事,黄花便落满了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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