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以上的生活

大概有烟火的地方才叫有生活的地方。有生活的地方都有故事。

超市以上的生活

小时候会跟着大人去赶集，我们那边也有地方叫赶圩。也不是天天有，大概两三天会有一次，隔得不长也不短，刚好够一次隆重的准备。摩肩接踵的集市在我幼时的世界就像一个永远也展不完的清明上河图。不过沿街几十米，中间只留了条肆意穿梭的小道，各色人的营生，各色人的生活便在这薄雾微凉的早晨铺染开。尽管大人会一个劲地叫嚷小孩别乱走要跟着大人，然而大人在这琳琅满目的世界置办小家的生活早已不亦乐乎时，哪里还能腾出手拽住身边不安分的小家伙。小孩便逃窜到各种小吃摊前，煎锅里的油呼啦呼啦地跳着。揣着口袋里早已从大人那要来的两三块块，流连在各个小摊前，纠结自己该买几根油条、几个包子、几个煎饼……那时候油条三毛钱一根、包子三毛钱一个，煎饼五毛钱一个……记忆中最好吃的油条就是在那个时候，后来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油条。小时候觉得似乎所有想要的东西都可以在集市上买到，小孩能买到他想要的，大人也能买到他想要的。似乎什么都有的买，人群中各种讨价还价各种偶遇熟人的寒暄有板有眼地交织在一起。虽然那时候很小不太在意大人们的买卖，但总以为是物美价廉的，小摊老板总是最后满脸堆笑地清货，说都是自家做的，便宜卖，全算给买主，多了，也是一股脑全倒进编织袋。买主笑盈盈地掂了掂说下次还来这买……似乎每一个人，无论大人小孩、卖家买家都心满意足地在赶着太阳回家，似乎一天的生活在炊烟袅袅中等待赶集人回到家才开始。

再后来，也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不赶集了，那些起早摆这种摊点的人也不再去了。也许就从我不再记得赶集的日子开始，也许就从我对集市老摊主家的油条不再感兴趣的时候开始……古老的集市没有了，仿佛生活被腌制了，再也掐不出晨露般的新鲜。不过，我们都习惯了。我不知道有没有一天古老的集市还能回来，或许只为纪念，我想成为大人带着小孩去尝尝我小时候的生活。

前段时间看到一篇日志，大概是谈到现代人喜欢逛超市。无论是不是真的需要，推着购物车，我们总是会慢慢把它填满。那是接近生活本真的财米油盐酱醋茶。这是一个不同于赶集的形色匆匆的年代，逛超市可能真的是我们在公众场合鲜有的稍微放慢脚步的时候。另外一个永远人山人海的地方就是地铁上了，即或只是上下扶梯进出地铁站或者只是匆忙赶在地铁开关门那一刻，太多人都只是面不改色地刷着手机，刷着热播剧，刷着各色新闻，刷着朋友圈，刷着微博……可能真的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好，即使再怎么匆忙，总是顺手在拥挤的人潮中圈出一个与世独立的小世界。超市则是一个关于营生的地方，明码标价的生活。无论你来自哪个行业，无论你收入或不菲或微薄，无论你是男是女，大概都要从这里带回所要的生活。或者有时候也不确定要买什么，只是觉得可能需要带点什么回去，一点一点地想起家中的某个角落还缺着什么，若无其事地把原以为很大的超市逛了一遍又一遍，购物车也五彩斑斓起来，才觉得该回家了，天其实也从刚好开始暗到彻底暗下来，终于晚上了，提着满袋子的生活回家，想着晚上该做点什么，大概属于自己的生活才开始，竟是有点欣喜。 有时候能够从某个大妈那学到一些挑菜的小诀窍，或许附带还能听到一两个她家的没有开头没有铺垫没有结尾的小故事，其实只是简单一句：我儿子今天加班，他喜欢吃排骨炖玉米……一走开，故事便没了，仿佛每一个在超市挑选的人都在讲着他的故事，偶尔路过，也不一定听得清。我想大概最寂寞的人是导购员吧，永远只是向她打听货柜，却是极难提起兴趣听她推销她责任之内的商品：我自己看看吧。大概所谓促销其实也是严正写明，实在不想听多余的话，仿佛那种热情像极了自己面对客户的模样，不讨厌却也不喜欢……

超市里都是营营众生，我们都只是在寻找超市以上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