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尘世之上，父母抓养儿女，天经地义。儿女孝敬父母，理所应当。

然而，世上难料之事时有发生，儿幼不幸离母离父，后由兄嫂一手带大，为众人所称道。

长兄如父世上我们见过很多，而长嫂如母实不多见。包拯的嫂娘也是古书戏曲中的传说而已，有多少人能亲眼所见？

今天我要说的是发生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事，有一个孩子刚生下来，就没了父亲，还没见过生父长的什么样子，就抛下他走了。

兄长叫清山和他相差将近二十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他的孩子。

嫂嫂叫桂芝，已径结婚有一年了。刚到家时，和公婆还在生产队一起上工。

不久，看得出桂芝怀孕了。头一个孩子，反应不小，桂芝经常一个人走外边茅房里儿哇儿地干呕起来。肚子也一天一天明显地大起来。

恰在这时，婆婆也感觉出自己怀上了，只是肚子的变化不太明显，一般人也并没在意。

还是一个眼尖的二嫂子看了出来。二嫂子对婆婆说:"老鬼，这一向，我看你恐怕也怀上了。到时候，不知是你侍候媳呀，还是媳妇侍候你呀？"

"别胡说，都快半百的人了，能怀个鸡娃子。"婆婆尽管嘴里这样说着，不免心虚起来。

回家后，把这几天自己耽心的事对男人学了一下。男人也感了惊讶，盼时总是怀不上。心退了，反而怀上了。真是忙和尚，干不下好道场。

当初，公公嫌清山一个儿子，太孤单，将来也没个帮手，心想再要一个弟弟，哪怕是妹妹也有照应。现在恰恰在这节骨眼上出了洋相，惹人看哈哈笑。事己至此，别的也顾不了许多，先生下这个孩子再说。

不久，公公突然走了。留下怀着身孕的婆婆。

起先，桂芝怀里已有一个男孩，有几个月了，正在吃奶。那是清山和自己的血肉，也是他们的依靠和希望。

婆婆与媳妇一前一后同时怀上了孩子，并不多见，属于稀奇事。婆婆脸上都觉得很尴尬。好像和儿媳争着坐月子。但在那月也没办法，那个时代，医学不发达，坠胎事也不曾听说过，只能顺其自然。

婆婆是老年得子，产后没有奶水，饿得孩子哇哇直哭。清山看着心里也不是个滋味。父亲在时，父亲就是一家之主。现在，父亲不在了，他就是这个家的顶梁骨。之前，他也很羡慕别人家弟兄多，现在有了这个可爱的弟弟，没奶水吃，饿得只是叫唤，他怎能无动于衷？

清山回房里同媳妇桂芝商量道:"还是把小兄弟抱过来吧！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放，就让他叔姪两个共同吃你的奶水吧！你的奶水凑合着能养活他们！"

我早有这个想法，只是没对你说。婆婆年龄大了，没一点奶水，兄弟年龄太小，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饿死。

这个苦命的小兄弟，两天没吃东西，太饿了。迫不及待地一头扎进桂芝的怀中，含住奶头拚命地吸了起来。

亲生的儿子，看到有人抢占了自己的奶头，哇哇大哭。桂芝笑着说:"小家伙吃醋了，别闹，先让你碎爸吃一会儿。一会就轮到你了。"

不想，桂芝的奶水被小兄弟吸光了，轮到儿子了，却吸不到奶。一个劲，只是哭。

每次都是先奶小兄弟，然后才奶自己亲生的儿子。小兄弟，生来饭量大，他吃下来，所剩无几。桂芝以为这次兄弟是饿极了，以后就不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每次都是先奶兄弟，然后再奶自己的孩子。兄弟的饭量一直很大，吸得太狠了，经他这一顿吸，几乎就没有了。接着又奶自己的孩子。孩子吃不到，急得只是哭。

清山和桂芝商量说，你的奶现在不够两个孩子吃了。只能奶一个孩子，给另一个孩子断奶。

有一天，桂芝对孩子说:"你比你碎爸大，你应该事事让着他。我的奶水不够你们两个吃。从今天开始可以喂你一点小米油油，糖水闷馍蛋，留下的奶水让给你碎爸吃。"

一个月下来，儿子消瘦了，小兄弟却胖了。桂芝既是心疼，又是高兴。心疼的是自己的儿子消瘦了，她觉得很对不住这个孩子。高兴的是小兄弟越长越胖。然后，她转向自己的儿子:″他是你碎爸爸，你理应让着他。他还小，不会吃东西，奶水只能留给他吃。别怪娘心太狠，你能吃东西了，只能给你吃东西。"

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婆婆知道了，婆婆逢人就讲:"不知道我哪辈子烧了碌碡粗的香，吉来这么孝顺，懂事的儿子和媳妇。老了老了给他们带来这么大的负担，他们却没有一点怨言，早早地就断了他们亲生儿子的奶，却单单奶着我的孩子。"

他们说兄弟也快一岁半了，该给孩子取名了。她说孩子是你们养着，还是你们起个吧！

"不行，有你在，还是你来起吧。"儿子和媳妇一致要求说。

"那就叫`暮生`吧。暮年生的儿子"老人想了又想，最后说。

暮生直到三岁上断了奶，一直在清山和桂芝身边生活。暮生一直误把清山和桂芝当作自己的亲娘，他看到姪子叫清山爸爸，他边叫爸爸。看到姪子把桂芝叫做娘，他为唤作娘。直到上了学，暮生才知道那个老太太才是他的亲娘。暮生学会了说话，第一句话是把嫂嫂唤作娘，桂芝几次纠正都改不过来。最后才唤作嫂娘。又把哥哥唤作爸爸，哥哥反复纠正了几次，才叫哥哥。

小时候，暮生和姪子也是一对玩伴。他们经常在一起玩耍，捉迷藏，甩纸包，逗蛐蛐，耍泥巴。和别的孩子们打架，他叔姪两总是站在一边，往往打得对方哭着跑回去。

到了上学的年龄，他们背着书包一同去上学。他们在一个班级。报名的那一天，老师叫到了他们的名字，分別看了看两人说，你弟兄俩是亲兄弟吧？模样看着还蛮像的，个子也一般高。

暮生指着姪子说，他把我叫碎爸呢。我比他还小半岁呢。

一二年级他俩被排在一张桌子上。第二年以后，老师把他们分开了，一前一后，在两张桌子上。

暮生的学习成绩，一直遥遥领先，年年拿回"三好"学生奖状。

他们一直上到高中毕业。他们都十二三岁了。他们回到了农村。

这些年，多亏了哥哥和嫂娘养育了他。哥哥去城市里做生意，生意不错，除缴给生产队的提留外，还落下不少钱。他们一家还过得挺滋润的。

尽管他知道他哥哥叫娘的那个人才是他的亲，但他很少和她在一起。他们之间也没有那种感情。就像孙子对待婆婆的那种感情。

几年后，老太太硬是把们分开了，他重新回到老太太身边。但他的心仍在哥哥和嫂娘那里。

他知道，哥哥也有儿子，也要过自己的日子，也要娶媳生子。自己也长大成人了，自己养活自己，再不要指望哥哥了。

但哥哥每月总是给娘的钱，暮生也出外挣钱了，还是从事哥哥的老本行，为城里人修理蒸笼。刚开始，能维持住自己的生活。日子长了，名气出去了，收益不断增长。

现在，娘年龄也高了，哥哥身体不好，再也不能出去转担子了。姪子自从学校回来，不务正业，慢慢地走上了邪道，整天好烟抽着，钻进麻将馆，一天不出来。嫂娘淘不尽的神，就是捉不住人。

娘在八十岁上，也驾鹤而去。

临老来，哥嫂生活无依。暮生当作亲娘侍奉。按时按月给他们零花钱。逢年过节和他们相聚在一起，并给他们扯布缝衣。

乡亲们逢人便说:"还是没白疼`暮生`，不是亲生，胜似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