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看见老爹,是前年春节。坐在沙发上,从兜里掏出为数不多的一些钱来,抽出五百给了儿子,随后又游戏一般拿起五百抽出其中的一张红钞给了儿子,算作是压岁钱。
其实,老爹给与不给,我都会给他跟来的小儿子五百块。因为以前,老爹曾经,给过我那么多次的五百。
我和老爹接触的机会不多,第一次是在二爹家,我和小凤呆在卧室,以给她补课的名义,和姐妹们熟悉着。
那是我第一次见家人们。老爹走进来靠在门口,温和地看向我们,我之前并没见过他,当时却脱口叫了一声老爹,老爹嗳了一声,掏出五百塞给我,连声说,拿上拿上。
还有一次,叔叔去石家庄,而我当时要去石家庄上学,顺便捎带上了我。转道天津的时候吃了一顿饭,饭桌上都是大男人,我小时候被父亲呵斥惯了,最是怕男性,饭桌上连筷子都不敢动一下,老爹就一次次给我夹菜吃,当时吃的是涮锅,老爹眼尖,每次看我吃完了,就及时夹菜过来。
那顿饭是老爹给我夹饱的。
后来,每逢过节我都会去叔叔家里,那时候爷爷奶奶都活着,家人大大小小都能聚集的起来,不像现在,爷爷奶奶走了,各人回各家,越发寥落。
老爹每次见了我,都会给我塞五百块钱。家里闹闹哄哄,挤满了人,让我记住的唯有老爹的热心。
老人们走了以后,前两年一到过节的时候,在叔叔家还能见一两次,再以后就没见了。
但时常听见他的一些传闻,说他包养了小媳妇,孩子都多高多高,说他给小三买了豪车,买了房子。
实际上,老爹家有美妻,两个女儿都是画儿一样的美女子,一个儿子也是帅气的很,只是没了老爹的那份豪爽,羞赧的很。小时候我还逗他玩儿游戏,一转眼高了一大截。我时常纳罕,这一家人怎么又有钱,又这么好看的?老天爷到底是怎么造物的?
最后一次见他,坐在麻将桌前,一边排麻将,一边说过几天要去沙漠看看,当时婶婶嗔责他,行了啊,别活过了,该收敛就收着点。
老爹大大咧咧地说,嗨,没事,该吃吃,该喝喝,活过一天是一天。
昨天新闻上看见法庭上被通缉的他,站在中间,三十几个兄弟分列两边,都是平时和他出生入死,享过福,过过难的把兄弟,后面是一排一排的警察,老爹低着头,头发掉了一圈。
现在,我对老爹仍是陌生中又带有熟悉,仍旧感念他对贫极了的我的那一份关爱。只是国法难容,触犯了法律就得受到应有的惩罚,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从小是背了穷名儿的,可就钻进了读书这条道,我有姑姑,有伯伯,有舅舅,有姨妈,可是大家对我的读书之路都恨不能敬而远之。读书是花钱的事。唯有叔叔一家对我伸出援手,认了家人,助我读完大学,后来凭借尚可的师范学历,参加了工作,成为一名教师。
但我仍然认为,国法家情要分开,不能以私情否定国法,也不能因国法磨灭以往的情分。只愿,人人在世上,得到该得到的,失去该失去的,这也便践行了公平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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