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花（24）

教师这个群体很有意思，虽然有文化却没胆色，他们知道自己的权利在哪里却没有维护权利的勇气，只敢在背后发牢骚的智慧没有冲上去解决问题的魄力。这与老师群体的经历有关，他们是出了学校门又进学校门，没有在社会上待过，对于社会的认知都只是从书本上获得，而现实世界的复杂他们没有切身的体会。老师们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遇事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会在规则的范围把事情做好。

林东初级实验中学的老师也是如此，他们面对学校近乎苛刻的考核制度只敢在背地里发发牢骚，不敢当面提出来，他们怕学校因此而迁怒于他们，把他们从学校里调到联办初中或村小。虽说无论在哪所学校都是教书育人，可村小的各种条件和福利待遇与实中难以相提并论。在实中教书有面，在村小教书就平凡，如果从实中调到村小，那就是相当丢人的一件事，以后在亲戚朋友面前都抬不起头。

“为自尊的生存，为自我的证明……”刘欢的《在路上》时常在校园里响起，一方面是老师用以激励自己，实现自我的价值，吃点苦不算什么；另一方面也用此歌激励学生，为了将来，现在吃点苦不算不什么。

月考之后，无论是老师之间还是学生之间的竞争日趋激烈。各个班主任在本班出台了各自的措施，成绩进步的同学会受到表彰，学习的动力自然很足，发誓要在下一次的考试中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成绩下滑的同学则要反复反省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每天会被不同的老师叫到办公室，谈人生的意义谈拼搏的价值，就跟《大话西游》里的唐僧似的，罗里吧嗦絮絮叨叨，学生听着头大又不敢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如果是家长说这些话，学生早就怼回去了，可在老师面前他们就不敢，只能忍着头皮听师念经，心里暗暗发下宏愿，下次一定把成绩考好，不要再到这听老师的经。

老师之间的竞争分两种情况，一是同科老师之间的竞争，一是同班老师的竞争。同学科老师之间的竞争好理解，因为考试考核班级人均分，排名靠前的自然是拿奖金，排名靠后自然要听校长的絮叨，同时学校的教研处会不停地听课检查，分析该班学科落后的原因，老师是既烦又累还不敢说什么，所以任课老师的第一目标就是不能在学校组织的考试中排名靠后。为了和同学科老师竞争，多布置一些作业，找差生个别辅导等这些都是常规操作，抢非考试学科的课上也是一大风景，学生间流传着一句顺口溜“音乐老师事情多，学生不需会唱歌；美术老师头发少，经常有事往外跑；体育老师身体差，一到上课就请假”。

B2班的数学老师钱俊先是八十年代的中师生，教学实绩一直非常好，学生对他既崇敬又害怕。别看学生在老师面前一个个乖得更个孙子似的，背地里他们给每个老师都起了绰号，他们给钱老师起的名号是“冷面兽”，因为钱老师从来不在学生面前露笑脸，学生怕他。钱老师上课总会拖堂，短则二三分钟，五六分钟是常有的事，甚至有下节课的老师已经站到教室门前钱老师还在津津有味地讲他最后一道题。曾经有个实习老师跟着钱老师实习，问钱老师为什么不能按时下课时，钱老师说一课堂拖五分钟其实也没啥大不了是吧？初一年级数学课一星期九节，一个星期下来就相当于多上了一节课，一个月多上四节课，一学期就多上二十节课，再加上平时拾点辅科上上，就相当于多上一个月的课，成绩能不好吗？时间，出教学实绩的命门就在时间上。钱老师不仅会拖堂这种神不知鬼不觉地延长学生的学习时间，还会从其他老师手中抢时间，这里妙招就是大量布置作业然后及时收作业批改作业，没有完成任务的学生会受到严厉的批评并受到惩罚。钱老师说学生一共就那么点时间，学习其它学科的时间多了学习数学的时间就少了，况且数学本身就是需要多练习的学科，所以作业一定得多，不要相信天资要相信勤奋。和他共班的语文老师就曾抱怨过不少学生在上语文课时偷偷做数学作业，但钱老师不相信，他说他布置的作业一点也不多，每天就是抄一黑板而已。为了防止学生之间相互抄作业，他在班级之中还安排了一些密探，不定时向他报告，谁谁抄作业了，一经证实，那抄作业的学生将会受到难以承受的打击，钱老师会把家长找业，让家长帮孩子把作业写完。有些家长面皮也薄，会当场抽出裤腰带把孩子往死里抽。

B2班出成绩看似有偶然性因素，其实跟钱老师的这种不人道的管理有着直接关系，他们班的数学成绩曾经逼近过A类班级，把A类班的两个数学老师吓得够呛，只好玩命地鞭策自己的学生。

林东初级实验中学就在这样的教风和学风中度过了第一学年，经过一年的训练，学生的学习自觉性已经不是刚入学时所能比的。初一年级期末考试是全县联考，在这场考试中，全县前五十名林东中学占了三十一个，成了全县教育系统的一个神话。A1班占了十二个，A2班十四个，B2班也就钱老师所在班占了四个，B6班一名。

看着这样的成绩，董事长刘海很欣慰，他知道自己的第一炮打响了，邢处长当初的指点真是高明。接下来他要应付来自各方的吃请，县城里一些头面人物会通过各种方法找到他，把自己家的亲戚家的小孩放到林东实中的，而这些小孩是难以管束的，该怎么办呢？在和孙校长商量之后，他们拿出的应对方案就是但凡进来的学生不能顾情面，一定得通过考试，成绩太低的不能要，二是要缴赞助费。如果能通过其它方式给学校带来实惠，赞助费可以不缴，但学生成绩这道口子不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