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电爸爸

那天我做了一个很悲伤的梦

梦是从病房里的最后一个镜头开始的 爸爸躺在病床上 身上插满了管子 病房里只有我和妈妈 也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爸爸的病

医生问了爸爸有关器官捐赠的事 他用最后一口气说了句「好」

爸爸走了

镜头马上切到家里 家中爸爸的东西都被清掉了 变得很空荡

在书房的我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像极了无数个平常的晚上 爸爸下班回家的声音

我冲到客厅 进来的正是爸爸 一个一模一样的机器人爸爸

一模一样的体型 一模一样的外貌 一摸一样的声音

不一样的是 他看到我的时候 张开了双臂

他说「爸爸被重新编程了 现在我会拥抱了」

我愣了足足3秒 但还是走了过去拥抱他 这种感觉太久没有过了 爸爸还在的时候 我们都很少抱过

机器人爸爸 这件事还是只有我和妈妈知道

我的机器人爸爸 为了当一个称职的爸爸 每天也都去接我放学 跟我聊天

只不过

他还不熟悉学校回家的路 会等错红灯 会不知道10点之后路口可以左拐

只不过

他不知道我同学的名字 也听不懂我聊天的梗

只不过

晚上睡觉前 我还要给他充电

就在这里 我的梦被喊cut

爸爸敲着我的房门叫我赶紧起床 我看了一眼手机 6点18分

那一下 我竟无法分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很害怕

这种感觉持续了很久 而我也同样害怕这迟早会来的一天

爸爸平时跟我话不多 也不会主动拥抱

这个给我带来后怕的梦 总是让我思考应该要怎么做 不可能会有任何一个充电爸爸来代替我的爸爸

那么在尚有气力之年 还是把时间多留一点 给最亲的人吧

我曾经很想知道

同样的话要说多少次才好

那些再三强调的老套

长大了才知道是不是需要

很少主动拥抱

就算为了自豪

腼腆的笑

要强而又低调

穿的布料

我赠送的外套

过时也不丢掉

还是一样

太多理所应当让人觉得平常

不算太小的房

冬暖夏凉的那间放着我的床

歌颂这种平凡 一两句唱不完

恩重如山 听起来不自然

回头去看

这是说了谢谢

反而才亏欠的情感

－－－－李荣浩『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