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好，老夫荀彧，字文若，颍川人士。当年老夫曾是曹操的重要谋臣之一，在曹营我不敢说厥功至伟，但绝对是兢兢业业、尽职尽责了。
在当年，有人说我是王佐之才，肱股之臣，这些面上话，我就不多说了。今天我主要想聊的是，你们今人对我的一些看法。
你们后世啊，有人评价我是个政治家、战略家、三国时期的一流谋士。这我都没什么意见，老夫就是吃这碗饭的嘛！而且回想当年，我的某些决策也确实称得上奇谋，妙计，甚至为曹操的伟业奠定过基础，解决过不少燃眉之急啊。
可是，后世还有些人说我糊涂，没眼力，当初没看清曹操的野心，一辈子白忙一场。说这些话的人，无非是觉得曹操自封魏公后，我与他决裂，最终被他冷落排挤郁郁而终，结局有点悲惨。
说实话，那时候我后悔过，可现在我释怀了。我相信如果重来，在我不知道未来之事，没有前世记忆的情况下，我可能还会选择曹操。为什么呢？今日老夫穿越次元壁而来，就是想跟诸位聊一聊，我与曹操的故事。
老夫是个文臣，谋士，善写计策，却不太会讲故事。而且那个时候，风云变幻时局复杂，曹营里哪段故事说起来，只怕都能讲上个三天三夜。
所以我大致规划了一下，觉得我和曹操的故事，应该分几个阶段来讲……
第一幕 天下大乱 兖州相聚
当年董卓乱政，时局突变，天下大乱，我带着族人投奔冀州袁绍，他以上宾待我，还算是比较看中我的才华……但其实是更重视我颍川士族的出身的。我立马看出，此人绝非能成大事之人。而且他内心，绝对不是一个想平定乱局、恢复汉廷稳固的臣子，他是有野心的。于是我离开了袁绍，去往了兖州，投奔曹操。
其实当初去投曹操的时候，我只是想先去见一见这个人，如果他不是我理想的能平定乱局之人，我便会去再寻明主。选择先去见他，那是因为当年在洛阳时，他便是个刚正之人，所做之事早有名声在外。当年他在做洛阳北部尉时曾不畏强权，依法棒杀过宦官蹇硕的叔父。当时宦官横行朝野，他此举既表明他是个忠正之人，而且还跟宦官一党划清了界限，体现了他维护朝廷秩序的信念。类似事例还绝不止一件。后来黄巾之乱爆发，曹操被指派围剿在颍川为祸的黄巾军，当时他勇猛过人，带领军兵斩贼数万，每次拼杀都是冲锋在前。此事当时在颍川是被传为佳话的，我也有过耳闻。后来群雄会盟讨伐董卓，虽声势浩大，但真正冲锋在前敢于应战的，却只有曹操、孙坚等诸侯。民间还传说，他曾拿着七星宝刀刺杀过董卓。此事太过夸张，老夫未亲眼得见，所以不便评说。总之从此人言行作为判断，谁在与朝廷、与天下安定作对，曹操便会把剑砍向谁，这都是事实，也都摆在眼前。而且他使用的都是霹雳手段，雷厉风行，在乱世没有这样的手段，空有一颗忠心，也是成不了大事的。所以曹操是我当时第一个想去见的人。
你们可能会觉得，我见到曹操之后，必然会有一番如“隆中对”般的长谈吧？然而并没有。他只是极其热情地迎接我，然后说了一句：“吾之子房也。”
曹操的眼神，像是等我很久了，好像知道我一定会来一样。
当时曹营的精气神，不是在场之人，是想象不了的。相信你们后世之人，看过小说《三国演义》或同题材戏剧的话，都会被刘备崛起时，卧龙凤雏出世，关张赵马黄五虎大将列阵在前，心怀兴汉梦想，声势震天的场面所感染吧。
当时的曹营也是如此！甚至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时曹营之中，各路大将齐聚，四海谋士位列两旁，所有人都意气风发，慷慨激昂，大家都是为了追随曹操平定乱世而来，也坚信着他就是那个能给天下带来太平的人。
当年的曹操身上有一种豪义，与刘备的仁义不同，曹操做事从来斩钉截铁、手腕强硬，身上彰显着义气和豪迈。
他爱惜人才，主张唯才是举，他用人不论出身门第，只看是否有真才实学，即使是德行不端之人，他也能网罗麾下用之、制之、驭之，有一种独特的领袖气概。
当时我瞬间就被这种气氛感染了，那种时刻，无需多言，大家都是志同道合之人，这个团体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安天下。我和曹操似乎在那一刻达成了某种共识，并彼此都心照不宣。我们一定会匡扶汉室让天下太平。
第二幕 迎奉天子 以令不臣
曹营中人，都希望曹操能平定乱世，也坚信他就是那个能扫平天下的人。只是有的人是支持他平定天下后自己做皇帝，而有人则希望他能力挽狂澜匡扶汉室，将来还政于天子。我是后者。
我相信曹操虽手段狠辣，行事霸道，但他内心绝对没有废天子自立的想法。
自天下大乱，董卓伏诛，天子一直颠沛流离无人庇护。建安元年杨奉、董承护送天子回洛阳。在是否要迎奉天子来许昌的问题上，曹营中出现了很多不同的声音。
有些大臣和谋士主张迎奉天子，把天子当作一张牌来使用。比如，毛玠之前就曾建议过奉天子以令不臣。
而独立派觉得，迎奉天子会多一个掣肘的累赘，到时听他的不能，不理他又不对，凡大事还要上奏，会很麻烦。曹营里的匡扶派则认为，既然曹操是要平定乱世，安定天下，又为何不可迎奉天子呢。又怎可不奉？
我认为曹操当时是想迎奉天子的，但他有顾虑，他怕会引火烧身，会被其他诸侯群起而攻之。而且当时曹操在山东各地还有纷乱未平，可谓万事缠身。
我这人，一向很冷静，很清醒，我是匡扶派，但我明白现在汉廷哀弱，你让哪个诸侯去真正臣服天子都是不可能的，只有待平定各地诸侯之乱后，才能逐渐实现朝廷稳固，还政天子。
而在此之前，天子又为何不能被当做一张王牌来使用呢？非常时期，就用非常手段。只要使用这张王牌的人最终目的是匡扶汉室，那过程是如何的不择手段，在那个世道，我认为都不是问题。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完成壮举。
于是我便劝曹操说，昔日晋文公迎周襄王得诸侯顺服，汉高祖东征项羽为义帝穿素服发丧，而天下归心。主公应该奉天子以令不臣，这是顺应民意，也是咱们应该走的大方略。只要手持天子令旗，必然天下归心。
之后曹操得到了这张王牌，与之前的董卓之流不同，他迎奉天子后毕恭毕敬，将其安置妥当，以君臣之礼相待，好生供养了起来。
当时曹营之中跟我一样的匡扶派，都觉得自己看到了曙光。而独立派却愤愤不平，他们觉得自己是在为曹操拼杀，而不是天子……
曹操奉天子之后，出兵名正言顺，他手持天子诏书征讨四方，果然无往而不胜，甚至连最强诸侯袁绍也败给了他。北方很快被曹操统一。
我认为这些胜利除了曹操才智超群，曹营之中人才济济外，最大的原因，就是此时的曹操手持天子诏书，他是顺应天下、符合民意的。起码名义上，他是在替天子办事，替大汉讨伐乱臣。
第三幕 权势滔天 性情大变
曹操从来都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他是才华横溢，有梦想和信念。但他身上，也一直存在很多毛病。他做事不择手段，甚至不考虑道德仁义，他阴险狠辣，脾气暴躁，反复无常。据说他还特别喜欢有夫之妇。老夫是从不过问别人私事、闲事的，不过以他娶妾的数量，重色的程度判断，很有可能。
但老夫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但凡有大才华、大智勇之人，性格都是很古怪的，非奇人罕有成大事者。只要他能匡扶汉室，让天下太平，这都是小事。
可是自从迎奉天子，将天子收入掌中之后，他的性情似乎变了，他越来越独断专行，喜欢独揽大权，操纵一切。
平定北方成为丞相，权势滔天之后，这种变化也达到了极点。对天子，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恭敬了，用之则见，不用时则弃之不理，全无君臣之礼。
不只是曹操，连曹营的诸位将军、大臣们也都变了，随着版图和实力的扩大，这些人也开始分帮分派什么曹氏宗亲，夏侯亲贵，司马家族……他们在曹营内部划分派系，争权夺势，早就忘了平定天下的初心。
为了巩固权利，曹操排除异己的手段变得更厉害了。有时候一桩案件，往往牵连甚广，会害死许多无辜之人。
他甚至还做出过因为睡过头而杖杀小妾之事，听说还有什么梦中杀人、借头一用、屈杀华佗、总之各种传言层出不穷。虽然有些事我只是耳闻，但我觉得，他是能干的出来的。
也许是因为权利，以前那个壮志凌云的曹操逐渐消失了，他变成了一个贪图权利，专横跋扈，不能被反驳，不能被质疑的人。
渐渐的，奉天子以令不臣，被外面其他诸侯说成了，挟天子以令诸侯。在朝中，如果谁敢这么说，谁就会被冷落、排挤、甚至诛杀
最后，他彻底变成了逆臣，天子成了人质，曹营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从之前的顺应民意，变成了不得人心。
老夫是一位谋士，当然看的出形式，我并没像一些人说的那样，直到曹操想做魏公的时候，才发现他是个什么人。其实这个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他正在改变了。
可是，我早已深陷泥潭，如果我站出来反对他，我也会跟其他匡扶派一样被打压，曹操的手段狠辣，我不能看着整个家族，甚至整个颍川士族因我而遭殃。
除此之外，其实我内心还抱有一丝希望，我觉得曹操只是在用自己的手段镇压谣言和质疑，稳定局势，等诸侯被平定，天下太平了，这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我坚信着，并说服自己，他绝对不是那些人口中的曹操。
第四幕 赤壁战败 意欲称王
天下人心，早不在曹营了，曹操位高权重之后，心高气傲不听人言，老夫曾竭力劝说，结果却被他怀疑，险些引火烧身。我们之间自此也有了间隙。
所以讨伐江东他没带上我，让我留在了后方。当然，让我们几个老臣留守，也是为了后方的稳固。他还是信任我的，也许他早看透了我，而我压根没看透他吧。
赤壁大战的结果，你们应该都知道，曹操战败了。失去天下人心，正义大旗，必然会导致敌人的联合抵抗，殊死斗争。
过去我们是手持天子诏令征伐天下，代表的是朝廷，而现在人人皆可与曹营作对，因为与我们对抗，便是讨贼救汉。不管这个人是不是真心救汉扶汉，只要打我们，就是好汉。
一定要改善曹营的声誉，改变对天子的态度了，我也一直希望曹操能有这种改变，我甚至已经写好了文书准备给他看，可惜他一直没给我机会。
赤壁大败而归，稳定西北之后，他让天子赐他参拜不名、剑履上殿。之后他找我见面，突然跟我说，他想做魏公。这等大事，他自然是要找我这个首席谋臣商量一下。只是……
那一刻，我彻底心如死灰，原来我过去抱有的幻想都是一厢情愿，看来他果然是变成了他当年最恨的那种人。用你们今人的话讲，屠龙少年终究变成了恶龙。
曹操说，他老了，赤壁大败之后，人心不稳，他希望能通过晋位魏公，来巩固权利，以免生变。
很官方的话，完全是试探我的意思。身为老谋士我很清楚，他找我谈还有一个原因，他觉得我是向汉的匡扶派。
我承认，虽然我从没站到那群人当中，公开跟他唱过反调。但我确实是一个孤独的匡扶派。
我一直支持曹孟德，因为我觉得不管他使什么手段，最后只要能完成匡扶汉室的伟业，都是值得的。
即使后来情况开始恶化，我也没像其他人一样，正面公开反对过他，我一直抱有一丝幻想。所以我仍是全力出谋划策，尽我所能辅佐他。所以在那些真正的匡扶派眼里，我又不算匡扶派。起码我代表不了谁。
我对曹操说，主公你手持天子令旗，应该行正义之师。如果老了就应该归隐山林……他笑笑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荀令君，如果我归隐山林，甚至还政于天子，他能镇得住这满朝的曹营大臣和将军吗？刘备和孙权他们，会跟着一起把兵权都交出来吗？你能确保天下不会又出现更多的诸侯吗？
他的一连三问，让我语塞了。过了良久我才说，我们这么多年，不是一直在匡扶汉室，平定天下吗？他缓缓说道，孤何曾不想做一个名留青史、力挽危局的名臣。只可惜，时不由我了。我老了，如果我死之前地位还没得到巩固，你有没有想过，北方也可能再次出现反叛和分裂。天下可能又会大乱的。
我说，你难道不是贪图权利，想自己称王？他哼了一声说，荀令君，我问你，这几十年来，我南征北战有几次是死里逃生？又有几次是险些大败？我想了想，记不得了，但肯定不少。他继续说，我和曹营群臣拼命打下的江山，即使我肯送给天子，曹营将士会肯吗？
可是我们拼命，不就是在为朝廷，为天子拼吗？我急道。他回答说，你荀令君也许是为汉廷，为天子，可将士们认的是我曹操，不是我说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我退位，只会逼的将士们造反，他们是不会听天子号令的。
汉室已经没落，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挽回了。荀令君，你有济世之才，回去你可以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够做到万全。如果想到了，你一定告诉我。
第五幕 不欢而散 郁郁而终
曹操当时的话，我确实没法反驳，我只能以汉室正统的大义回复，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那次交谈之后我想过，还政天子，曹营将士必然不服，一朝天子一朝臣，所以天子必然会排除异己，那时掌握大权的曹营群臣就会造反。而且话说回来，天子根本没有排除异己的手腕，所以那时多半还会出现另一个更可怕的董卓、曹操挟持天子。天下动乱，便会继续延续。那曹操巩固地位，难道是对的？
诸多烦闷和忧郁，让我因急生病，回到了家中修养。不久，曹操派人给我送来了一个空食盒。我看见之后，只能苦笑。
这空食盒，可以有很多含义。我尽心竭力辅佐他，以为是在与他共扶汉室，结果却是一场空。也可以说，我们确实是在共同辅佐汉室，但汉室已经无可挽救，无论如何都会灭亡，只是被谁灭的问题。大家都是白忙一场。它还可以有更多的解释，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曹操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夫个人觉得，曹操是个旷世奇才。他的儿子曹丕、曹植、曹彰分别只继承了他的政治、文才、兵略中的一样，便能留名青史，纵横当世。由此可见，曹操是个何等样人。他知人善任，唯才是举，赏罚分明，作为领袖，他堪称明主。但同时他也有很多缺点，他性格多疑，手段狠辣，独断专权。可这些都不影响他是一位英雄。
曹操有没有篡位之心？时至今日，老夫还是认为最初的曹操，是有一颗报国之心的。可是有了权力、牵挂、责任之后，人都是会改变的。后期的他，绝不一定像他对我说的那么无奈，他对权利肯定是有渴望的。不过渴望权利，这是人之常情，谁会对权利没有欲望呢？恐怕只有得不到的人吧。
老夫与曹操的故事，就先说到这了。就像他说的，时势是不可逆转的，事情就算真如我渴望的那样发展，也可能只会造成更多的混乱。以当时的情况，除非征伐四方的是天子本人，不然换成哪个诸侯，都不可能一直屈居于天子之下吧。
好了，不说了。能穿越次元壁跟诸位聊聊天，真是畅快！老夫告辞，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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