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红耳兔小姐姐
文首插画:网络侵删
很多事情不能自己掌控,即使再孤单再寂寞,仍要继续走下去,不许停也不能回头。
——宫崎骏《千与千寻》
1
下班的时候,安南突然打电话给我,问什么样的表白才惊心动魄。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于是也开玩笑说,往死里浪漫就好。比如爬个梯子爬到她窗边,变出一束玫瑰花;比如抱一把吉他,在楼下烧一个心形的蜡烛圈,一边唱歌一边表白。
安南在那头没有笑,这让我意识到他不是同我开玩笑。他又问我,女孩子一般喜欢什么样的餐厅,喜欢哪种礼物,喜欢男生穿什么样的衣服。
我思索了一下,认真地提了一个建议。
“你呀,骑一辆拉风的自行车,对,是自行车而不是摩托车,这样显得不痞气。车后面夹一束鲜红的玫瑰,穿着敞开的衬衫,先找个借口让女孩等在楼下,然后疾驰而去,最好能让风鼓起你的衬衫。”
安南在电话那头思索了半天说,那样太麻烦了,有没有简单一点的。
我没好气地回他,拜托我又没有追姑娘的经验,你不问你的兄弟,跑来问我干嘛?
他轻声说,哎,这不是考虑到女生更了解女生吗?那我自己再想想吧。然后挂断了电话。
安南不知道,我是真的生气了,他更不会知道,刚刚我描述的场景,是我梦中他向我表白的样子。
可是安南他不爱我,这不是梦,是冰冷的现实
后来安南还是去表白了,不过动静很小,约了姑娘出来吃顿饭就搞定了。
第二天他擅自约饭局,请了公司所有人,还亲自打电话告诉我时间地点。
我那天最终没去,谎称有事,一个人跑去酒吧喝酒。
那是我第一次去那种地方,没经验,很快被一个猎艳老手灌得七荤八素。
不过我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给安南拨了一个求救电话。那时他刚送女朋友回家,赶紧奔过来救场。
他扶着我,一脸愠怒,啰啰嗦嗦地数落我,正经的聚会不去,跑来这里瞎闹,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
但说归说,他还是把我送回家,扶到床上,倒了一杯水就走了。
我觉得丢脸,就一路装醉,等他离开后,我爬起来一边喝水,一边嚎啕大哭。
一个人最怕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希望破灭。
2
安南是我同届同系的大学同学。
在我们刚军训的时候,他就被系主任钦点为我们的副排长,就是教官的副手,做着喊口号,发布通知和组织活动的杂活。
急行军那天,我因为从小身体底子不算好,和几个同病相怜的姑娘一路跌跌撞撞的拖后腿,几乎无法走到目的地。
安南跟在我们后面不停地加油打气,一会儿递水,一会儿递擦汗巾,还时不时讲个笑话逗乐我们。
他个子很高,脸部棱角分明,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声音温和有力,一路上汗水汩汩地从帽子里淌出来。但他全然不顾自己,注意力都在我们掉队的几个女孩身上。
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欢呼雀跃,奔走相告,像个孩子。我就是这个时候,对他动心的。
后来,我发现了他更多的闪光点,比如他是国家奖学金一等奖获得者,英语口语超棒,是辩论赛最佳辩手,专业成绩经常排前五,关键篮球也打得很厉害。
相比之下,不善言辞、内向敏感的我,简直太贫瘠了。
不过最后我还是挤到了他身边,凭着一点点绘画功底,进了学生会宣传部,而安南是宣传部部长。
安南面试的我,当他问我有什么特长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递上了自己高中时候涂鸦的作品。
安南满意地点点头,就收下了我。
我激动得一个晚上没有睡觉,以为这是我和安南之间故事的序幕,可是后来发现,这是唯一的高光时刻。
后来的我依旧是个背景板的存在,按部就班地递上一幅幅宣传画稿。干了一段时间后,安南发现我的文章写得不错,又让我兼职了一些文案创作。
很多时候,我就趴在宣传部的小办公桌上,埋头画啊写啊,虽然累,但只要安南在我身边,我就像全身打了鸡血,灵感不断。
有一次,我因为期末考,宣传部的工作耽搁了一段时间,等再捡起来的时候,我已经落了许多任务没有完成。
安南仔细地跟我讲完文案的要求后,就在一旁翻看他的六级真题。狭小的空间里,我几乎能听见安南的呼吸声和写字的沙沙声。
那晚我整颗心都在海啸里翻滚,表白的勇气不断地潮起潮落,就差最后冲破堤岸的时候,有人敲门,是一个姑娘。
她纤细高挑,声音温柔,五官清丽。我认出来,她是今年迎新晚会的主持人,外语系的学姐。
她俯身轻声跟安南说了一会话,安南眉眼舒展,频频点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的表情,不同于往日的不苟言笑。
空气中漂浮着暧昧的香味,香气来自学姐。当她轻盈转身的时候,安南的眼神里有光在明明灭灭,那是一个男生喜欢女生的样子。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不过我后来得知学姐是有男朋友的,而安南虽然哪哪都一如往常,但我好几次清楚地看到,当有人提起学姐名字的时候,他的嘴角总会不自觉抿一抿,眼神飘忽。
这是暗恋者特有的神态,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就是。
而一个暗恋者最悲催的境地,就是知道自己暗恋的人正暗恋着别人。
3
我决定变成学姐的样子,取代她。比如纤细,比如温柔。
我把牛仔裤统一换成了素色长裙,把齐耳短发悄悄留长,不胖的我为了达到轻盈的体态,断了晚饭。
当然,外在的改变只会让我显得东施效颦。我决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成了班上提问最频繁的学生,笔记记得比我高中时更密集。为了尽快考过四六级,我一个暑假都没有回家。
大一下学期期末考后,我的成绩顺利出现在学院的排行榜上,跟安南的名字摆在一起。
大二以后,宣传部走了一些人,安南又招了一些人,我因资格老而当上了副部长,不再被分派一些琐碎的活儿,而是参与大的活动策划。
渐渐地,安南会在自己忙不过来的时候,喊我代替他开例会,或者在做决策时,征求我的意见。
到大三后,安南跟我的关系已经熟悉到可以一起出门撸串了。我们总是一同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成为他们眼中最合拍的搭档。
但也仅仅是拍档,是同学,是好友,是爱情之外所有关系的总和。
我越来越像那个学姐了,可是安南看不到,他还是会像大一刚认识我的时候,把我当成小姑娘,动不动就揉乱我的头发。
我气得死命甩头,他就笑出声。他一笑,我的心融化了。
嗯,那就这样吧,我已经够好了,其他的听天由命。
4
大四因为忙着实习和找工作,安南终于决定从宣传部退出。我也毫不犹豫地跟了出来。
宣传部的同学搞了一个欢送会。一通闹哄哄后,有人提议合影留念,大家呼啦啦站起来组队形。
我因为瘦小,总被挤在最边上,当然这也跟我本身对拍照有些抗拒有关。
这时安南突然一把拽我到他身边,揽住我的肩膀。
我惊慌失措地看着他。这时拍照的同学戏谑般抓拍了一张我们俩的合影。镜头里,安南熠熠笑着,而我眼神躲闪,脸色绯红,缩头缩脑。
这是我第一次和安南这么近,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栗。不过很快,我们又被人群挤开了。
拍照的同学一会儿要求我们横排,一会儿竖排,一会儿搞怪,一会儿正经,但安南跟我再没挨在一起过。
我在人群里,用余光追寻着他,以至于那晚几乎所有的照片里,我的眼睛都没有正对过镜头。
拍完照后,安南找了一个理由出来透口气。我悄悄跟了过去。
吃饭的地方是在一个农庄里,外头有一个宽广的荷塘,倒影着斑斓夜色,晚风徐徐,树影婆娑。
“毕业后,你想干什么?”安南突然问我。昏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父母已经在老家安排了工作。我更想知道安南的答案。
那么你呢?我反问他。
我打算自己先创业试试,有一个学长邀请我合伙开一个小的广告公司。他曾经也是学生会的宣传部长,我就是从他手上接过工作。
安南一直以来都是个能把自己的未来打理得很好的人。我渐渐有些难过,为几个月后两个人的分道扬镳。
突然安南又说,你绘画功底不错,加上会写些文案,要不我跟学长推荐一下,跟我们一起干。当然我们是初创公司,薪资待遇没法跟大公司比,不过机遇和挑战是并存的。你可以考虑一下。
我抑制住激动得要死的心情,装模作样地表示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
不用想,我父母几乎是跳起脚来反对的。最终我以断绝联系而迫使父母接受了我的选择。
不过他们说了,只给我两年试错的机会,如果不行,就赶紧回来,女孩子的青春就那么几年,结婚生子才是正经。
爸妈的絮叨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是跟安南携手共创未来的美好场景。
可是真正入职之后,我才发现,初创公司的工作真的非常辛苦,因为人手不够,我经常身兼数职,日夜颠倒,但我一点都不觉得累,就像几年前刚进入宣传部那样,任劳任怨,起早贪黑。
不过公司总的发展还不错,学长本身的人脉很广,经常会拉到一些赚钱的项目。公司在运行一年多后,渐渐走上正轨。
5
安南正式恋爱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并不知道他的女朋友是谁,我也不想去关心。直到有一天加班晚了,他的女朋友第一次来我们公司等他一起下班。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就是那晚的学姐。她大概已经不记得我,只是朝我友好地笑了笑,温婉的气质依旧。我想安南一定是一个长情的人,这么多年,他的喜好从未变过。
可他喜欢的人不是我,长情于我而言,无异于无期徒刑。
那晚,我们忙到九点才下班,安南问我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吃晚饭。我笑着说,电灯泡就不当了,祝你们约会愉快。
那学姐羞涩地笑了笑,安南怜惜地摸了摸她头发,并细心地把她的头发挽到耳后。
记得以前,安南都是使劲地把我的头发揉成一团糟。
一个男人爱不爱你,已见分晓。喜爱和怜爱,两个相近的词,意义却是南辕北辙。
我目送安南和他女朋友离开后,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回到了办公室。
此刻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橘黄的路灯,透过窗帘点点渗进来。我拉开窗帘,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今天的一切,跟往日并未有任何不同,但对于我,一切已经不一样了。
我决定放弃安南了,要不然太对不起自己。那天晚上,我伏在桌子上写了辞职报告。
夜,很长,前路未卜。
6
安南收到辞职申请后,百般挽留我,甚至逼问我离职的原因。
他说,钱不够加钱,福利不满意,把年终奖写进合同里,嫌工作时间太长,就立马招人分担我的压力,甚至说再过一点时间,和学长商量一下,也让我加入合伙人行列。
安南开出的条件好诱人啊,可惜他不知道,原因在他自己身上,外在条件加到顶也无济于事。
最后安南见我态度坚决,只好放弃了,但要我一定提前把出行的时间告诉他。
走的那天,这座城市的天气好得不像话。安南一大早就开车到我小区的楼下。
到了高铁站,我让安南直接回去,他不肯,非要送我到候车大厅,行李他帮我拖着,我只需要挎着贴身的小包。一切都是那么殷勤妥帖,默契融洽,像是男朋友送别女朋友。
当然,这是我的错觉。
站在取票机前,我发现钱包落在行李箱里,于是慌忙打开行李箱,翻了半天,从箱子的最角落抽出钱包,匆忙打开里面的夹层,费劲地抽出身份证。
手忙脚乱的我忘记了一件事情,身份证的背面,夹着一张照片,是安南和我唯一的那张合照。
照片随着身份证的抽出,掉在地上,但我注意力全部放在取票上。等我从取票机那里转身的时候,看见安南举着那张照片错愕地看着我。
我无地自容,只能站在那里蹩脚地干笑。
安南比我更快调整了表情,他说,吃饭了没?我去买点零食给你。
不用了,我猛地拉住他,却不小心拽到他的手,我像触电般飞快地弹开。
安南突然重重叹一口气,俯身虚抱了我一下。他说,丫头,照顾好自己,这几年谢谢你,希望你幸福。
我心脏那个部位,无法抑制地抽痛,仿佛肋骨被抽掉了一块。
我的手僵在半空,想抱住 ,却又不敢。这时车站的播报响起来,提醒我要去排队检票了。
我几乎没再抬头看安南一眼,就拖着行李箱狼狈地跑掉了。
走过检票闸口后,我再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在人群里,朝我使劲招手。人群忽然多了起来,他被挤出了视线。
就这样我们走散了。我们从人群中相聚,又分散在人群里,就像水融进了水里。
这样也好,就像一切可以回到从前,我没有爱过任何人,包括安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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