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得承认，揭起头纱的那一刻，苌霓的心里充满了喜悦，甚至于想哭。在此之前，她心里装满了羞愧，羞愧于自己尚且算是读过书的人，也没抵住父母之命来嫁于这个素未谋面的人。她觉得，盛世之下，她丢了整个人类文明的脸。
也算是赌气，穿上这套大红喜服之前，她还漫步在一个个嚼之无味的穿越剧里，和一帮并不熟的狐朋狗友瞎逛，她多想那天晚上能发生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来作为对她的惩罚。但是没有，大家都莫名地很绅士，在她喝多之前就将她抗回家。
再醒来，等着她的就是化妆师，以及那些殷切盼望着的人们。
他进来了，穿着得体的西装，别着简洁的胸花，手里拿着一捧花，笑得很谨慎，眼神清明，五官清秀，苌霓从镜子里看见他，突然笑了，他们之前没见过，也许他是来侦察情况的，若是她是个丑八怪，他可能就逃婚了，若她长得还算好，也可以将就地过。苌霓在他的眼睛转到她身上时，故意将头转了过去，她红的鲜艳的嘴唇，画出一个优美的笑，久久不散。
她故意让人把红纱折成两层，他看向她的时候，眼里存着一份期待、一份距离、一份担忧。他伸出手拉住苌霓的手，轻轻的凉凉的，苌霓也任由他轻轻拉着，站在台上，他慢悠悠不肯将头纱揭起，苌霓低了一下头，笑着将头纱缓缓揭起。
她看见眼前的他是如何笑得透彻、安心，他发抖的手，微红的脸，像是赢了一个赌注很大的赌。
这个赌注确实很大，他的一辈子呢。
他伸手将苌霓的手牵起，说，我叫陈杨，苌霓你好。
苌霓点点头，说，你好陈杨。
他笑得有些亏心，说，刚刚对不起。
苌霓心里乐了，说，你担心我是个丑八怪。
陈杨严肃起来，说，不是，我担心我的反应会伤害到你。
苌霓无意挑了下眉头，还不是但是我丑。
来往几句，因为长得好看积攒的好感，打磨掉一分。苌霓不再看他，转身面向观众，主持人在不断地渲染着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再也不是自家人的悲伤氛围，苌霓看着爸妈一脸春风笑意，难得也回给他们一个甜美的笑，对他们来说，且不说是不是泼出去的水，只要女儿嫁出去那就行了，泼出去的是什么都无所谓。
可悲、可叹、可怜
苌霓看着自己身这绵滑的纱，心里总不是那么顺畅，她皱起眉，看看爸妈看看陈杨看看观众，老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她转头问，陈杨，你长得这么妖艳惑众，怎么还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
陈杨明显一愣，说，我----可能不太有女人缘。
苌霓看小孩儿似的笑笑，说，你也太不老实。
好感再次down了三分，苌霓阿苌霓，这个年纪已经不是看脸的时候了，坑害这么个嫩草也挺罪恶，该包容些、该忍让些，他年轻帅气，他有不老实的资本。
苌霓吐了一口浊气，恶作剧般地说，我比你大十岁，鬼知道你爸妈咋同意的。
陈杨本来浅笑的脸一下就绷不住了，转过头说，你，你不是28吗？比我大两岁？
苌霓像一位长者般摇摇头，说，你还太小，太容易轻信别人，轻信你爹娘也不好啊，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生的，你好好算算。说完苌霓觉得还不够，一字一句，不急不缓地说，现在的爹娘都太自私，只顾着自己的面子不管孩子过得好不好。欸，像我26的时候，被拉进一个婚礼，那会儿天不怕地不怕，穿着婚纱就跑了，天南地北地谁能管得住，怎一个潇洒可说。人这一辈子，结了婚就是进了城，那是有去无回，我……
苌霓感觉拉着自己手的力度轻的像片羽毛，不用风吹都能离开，她冲着爸妈微笑着把手拿开了。
横竖就这一次了。
她等着陈杨自己走，可陈杨涨红着脸愣是不动，委屈得像个被欺骗的小孩。
苌霓抬手摸着那个铝做的戒指，忐忑又刺激，台下的人都在等，等他们互相承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承诺，这辈子只有彼此一人。
她想起在路上结的那次婚，天地为证，牛羊为客，她以拥抱为礼，他以亲吻为礼，完成了她心上的一桩婚礼。那时多好啊。他要是不走该多好。
苌霓正想着，被人一把揽过去抱住了，她心下一惊，推开眼前的人，皱着眉头说，干嘛？
陈杨一脸莫名其妙，说，到这个环节了。
苌霓哦了一声，伸手又抱住了陈杨，恨恨地小声说，给你机会你不走，真是朽木不可雕。
陈杨说，我胆小，你可别吓我，这城我既然进来了也就不打算出去了。我想通了，不管你大我多少，我都认了，还希望你能因为愧疚对我好点，那就万事全安了。
苌霓憋了很久，憋出了一句，娘欸，做梦！
陈杨说，你这么不想结婚，为什么又同意呢？
有人以死相逼，我还能怎么办？
陈杨呵呵笑了，说，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位孝子。
苌霓横了他一眼，说，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结婚，吃饱了没事干。
陈杨说，本来也不想结，但是吧，老爹说结婚才给钱，所以就……
你闭嘴吧，再不想听你说话了。
陈杨点点头，安静地陪着苌霓走完整个婚礼。
直到洞房前夕，身着一袭红色旗袍的苌霓斜睨着陈杨，说，老实说，你想什么呢？
陈杨摇摇头，说，阿姨，看到你的时候，我突然就想，如果这一辈子和你一起走，那也是件很美好的事。
给你一个机会重说。
姐姐，你可以相信一见钟情，也可以相信缘分天注定。不管哪一样，都是我对你想说的。
陈杨是丝毫也不介意，和苌霓同住一盏掉灯下，我睡沙发她睡床。他想，这女人八成是想磨磨他，但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来陪她磨，他不怕也乐意至极。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