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铁马,甲胄孤冷,童岄独身一人顶着血雨厮杀半载,回到营帐亦是夜夜塌上冰凉,胜也好,败也罢,他都觉自己不过浮萍来去,一切并由不得自己。而在他紧紧抱住清儿那一刻,一泻千里,那些令他安心畅意的日子便又回来,纵使独自战场浴血,亦是有了力量,为了邳州百姓,也为了清儿。
童岄拿过衣服为清儿穿好,把她搂在怀里,柔声问道:“舒服吗?”
清儿双颊绯红未退,同小猫儿般瘫在童岄怀里,听他心跳,抚他汗津津的脸庞。
童岄拉过清儿的手摩挲亲吻:“答应我,日后我在哪里你便在哪里。这相思之苦,为夫受够了!”
“哼,”清儿兀地坐起身,只定定瞧着童岄也不说话。瞧得童岄一时汗毛倒竖,连连追问:“怎么了?”
清儿只死死咬着嘴唇,半晌才问:“您是邳州少主,我看营帐进进出出这么多人听您差遣,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童岄恍然猜到清儿心思,但只忍着笑等她说破,“夫人说还有什么?”
“那……”清儿斜睨瞧着童岄看向帐外,“还有,还有女子。少主身边怎会没有女子,又不知我没见过的还有多少!”
“噗嗤。”童岄知她是在说宁俞,竟忍不住笑了,又把她揽回怀里,“你可以去问童九,我与他可是日日形影不离,你问他我身边可有女人?”
“我才不问,这成何体统!”清儿有些急了。
“哈哈哈。”童岄大笑不止,但觉周身通透,“我即对清儿发过誓,从前没有,此后也不会有。这些衣服都是我让童九早早与你备下的,我一直苦等我们夫妻团员这一天。”
“没想到,我的清儿真回到了我身边,仿若做梦一般!”童岄说罢又叹口气,抚着清儿头发慨叹,“这一路可吃了多少苦头,你若找人捎信与我,我便派童九去接你,却让你孤身行这么远路,如今想来当真后怕,还好,还好你平安无事。”
“我同师父流落江湖十多年,多么凶险的路也走过了!”清儿又往童岄怀里钻了钻,轻叹口气,“师父同我说,夫妻在一块才是夫妻,莫等离散再抱憾终身,悔之晚矣!便逼着我来寻你。”
“你是说师母?”童岄想起师母,不禁一惊。
“嗯。”清儿点点头,将师父和师母因何离散,还有她又如何遇见师母都和童岄细说了。童岄听罢,沉思良久。
“我这几日被大军困在破庙,不知能否活着见你,我就想,日后与你征战沙场也好,与你山中打猎也罢,只要我们能在一块,如何我都陪着你。”
“好清儿。”童岄心中感怀,又将她压在身下,将她脸上的秀发抚到耳后,宠溺吻她额头,“你陪着我便好,为我生儿育女,无需陪我上战场,我怎舍让你涉险啊!”
“少主,魏将军回来了,同您有要事回禀。”童九声音从帐外传进来,打破了帐中一切温存。
童九声音虽低,却将清儿吓得不轻,直接躲进被子里。夫妻闺房之乐,怎会有人在外面……清儿越想越觉脸上挂不住,不知日后该如何见人。
“好,让他去议事大帐等我,我马上来。”童岄兴致正浓,却被贸然打断,奈何大事为重,只得万般不舍放开清儿,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柔声宽慰,“无妨。你现在是邳州的夫人,是他们的夫人,有些事有些人,须的习惯便好。”
清儿一直蜷缩在被子里凝神静气,却是听着童九走了才肯出来。
童岄忍俊不禁,万般不舍起身穿衣:“此战我军大胜,还有些事情须得我去处理。”
“我明白,大事要紧。”
“师母那边我已经安顿好了,你放心,明日我们再从长计议。”
“你怎知……”清儿惊得直接坐起身。又被童岄按回枕头上。
“你我夫妻,我怎不知?你先好好睡一觉,我晚间回来陪你吃饭。”童岄给清儿盖好被子,看着她闭上眼睛才放心出去。
童岄出了营帐便叫来宁俞,同她作揖:“清儿与我万般重要,还望姐姐如对我母亲般对她才好,童岄感激不尽。”
“少主不可。”宁俞吓得不轻,邳州少主怎可与她作揖。
彼时,宁俞心中再度悲凉一片,她一次次明白,自己再不会有任何机会了,日后只能将这份卑微的感情,死死摁在心里,不可表露分毫。
他爱她,她知道他的少主不曾碰过任何女人,他是如此爱她。宁俞跪在童岄身前,头伏的低低的,强忍眼泪吞着心中苦楚。
童岄连忙弯腰将宁俞扶起,叮嘱道:“清儿滴酒沾不得,不可与她喝酒,就连日后厨房烧菜也放不得一滴酒。”
“让她好生歇歇吧,晚间我再回来与她吃饭。”童岄说完还依依不舍看了眼帐门,才大步朝议事大帐走去。
清儿却是累极了,几月不曾安眠,如今终到童岄身边,又被他一番折腾,再也坚持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她这几月身子过于劳累,精神又紧张,陡然放松下来,便陷入梦魇中,她在梦中还骑着马儿颠簸在路上,踏踏踏……
宁俞轻声撩开帐门进来,见清儿睡熟也不敢惊动。她听说这位夫人不过山野孤女,看样貌不算出挑,不过年纪小些!可是少主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又没有呢?真不知她到底如何让少主如此珍爱……
宁俞悄声进来,简单收拾了满地凌乱,将清儿换下的血衣拿走,又给她倒好茶水连同茶壶一同放在床边,恍然瞄见床上的痕迹,心中如被滚油煎过,面上却平静如斯……
魏轸在议事大帐坐着喝了好一会茶,童岄才风尘仆仆进来。他们不过半日未见,童岄整个人看起来竟神采奕奕,满面红光。魏轸一时没稳住,差点把一口茶喷出来,不过想起自己还披着战甲,便生生将茶吞了,一时呛到,想咳又不敢咳,憋的双目通红。
童岄只静静坐着,调侃地看魏轸勿自表演,好一会才悠悠开口:“茶都喝了,就别拘着了。”
“哈哈哈哈,此战我们大败南陵,如今嫂夫人又回来了,当真要祝贺兄长。”
“你的祝贺我收下了。”童岄正色道,“怎么样了?”
“兄长放心,所有残军皆被扫清,绝没有放走一个。战场也已打扫完毕,伤者抬回及时救治……”
“死了多少?”
“三百……”魏轸说罢低下头去。
童岄心中一沉,慢慢闭上眼睛:“战死将士要厚恤,他们的遗孤,家人皆要登记造册,给予照护。他们,他们是邳州和济城的英雄,我们不能让英雄长眠无安。”
“是,兄长。”魏轸和童岄作揖,郑重领命。
“这半载多,我们同南陵经过大大小小战事,这次大胜,怕是他们没有一年半载是缓不过来了!”
“但愿吧!”童岄心中还是担忧得紧,哪怕接连几仗他们都大获全胜,怕也并未那么容易动摇南陵根基,而且,北面还有个北卫……
童岄沉思良久,正色道:“无论如何,皆不可掉以轻心。将细作都放出去,替我们去看着南陵,也看着北卫。”
“是,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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