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老师教育我,我是中国人,我爱中国。长大后,才知道,我还有另一重身份,我不是北京人,是个外地人。江湖人送一绰号,北漂。比作那无根的浮萍飘啊飘,飘到哪里都不见所谓的家,家里的那个她。
不曾漂洋过海,无需不远万里,家门口的一趟火车,带我来到来到这个城市。一样的五星红旗,一样的皮肤传承,一样的勤勤恳恳,不一样的是感受和归属。
我在这里生活,在这里拼搏,这里有比家更熟悉的街头,却没有比家更暖人的温存。
很多次听说外地人如何如何,很少听人说外国人如何如何。好像骨子里认定了自比外地人高一等,而外国人自也不比自己低一等,或许还要高上几等。好像认定了,外地人与这座城市的关系远不如外国人亲近。或者骨子里早已认定了,外国人生而就是谦谦有礼的绅士。或者早已认定了,外国人自不在可比的范畴,而自己绝不能占到略微的优势,只好与外地人作比,用自己的尺子丈量,结果优势竟是显而易见的。
选择的是最绿色的地铁,还有最拥堵的公交,承受了最拥挤的交通,还要争做最肮脏空气的人体自动净化器。上班的旅途是一场战争,工作的心情是一种修行,下班的归程是一种奢望。吃饭是一种将就,时间全用来交换。生命是一小时一小时若干的等分,换算成工资条上的数字若干。电脑屏幕闪烁,一坐就是一天,羡慕他们出力挣钱,身体倍儿棒。既不闻鸡鸣,也不起舞,晨兴不用理荒秽,无锄时时戴月归。本靠技术挣钱,还要看脸色吃饭。出卖技术,还要出卖青春健康,透支未来。年轻的脸,忧愁的心,衰老的躯干,撑不起头顶的天。在霓虹灯闪烁的夜晚,其实我想回家。
吃的是街边摊小饭馆,住的是不见天日的小黑屋。营养美味都不重要,吃饱就行。干净卫生舒适都不重要,遮风挡雨就行。
曾在四环边,今在五环外。我在外城蜗居,在内城工作,穿越整个城市,是我日复一日的功课,是我年复一年的修行。同事朋友聚会,老是问起将来的打算,是走是留,煞费苦心。我只是笑笑,不置可否。我知道,生活不易,男儿当自强,去留肝胆本是两昆仑。当下,我想,如果生活逼迫我,越过六环,逼近七环,我想,大概就是我要离开的时候了。那时,我想,这个城市,我能带走的,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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