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作者: 雪人不要哭 | 来源:发表于2023-10-20 00:36 被阅读0次

    “交出你的身份卡,然后滚出这个房间,立刻,马上。”一张长着白色胡茬的嘴,在它刚刚睁开的眼睛里晃动,朦胧且扭曲,像是灰色墙壁上那幅蒙克《呐喊》的复制品。它丢失了记忆,我们也无需去在意它过去的身份。我们姑且叫它——“零”。

    零被赶出来时,身份卡也被没收了。呆呆地站在门口,像断了电路的计算机,没有反应。直到房间里那两个强盗走出来时,它才晃过神来。

    “你怎么还再这里?你要是敢死皮赖脸不走,小心我毙了你。”白胡茬嚷嚷着。

    它依旧困惑地看着,这也把白胡茬整不明白了。

    另一个强盗随之问道,“不知道去哪里?”他解开手里的圆圈,“带上这个,它会带你走。”

    “在这里,丢失身份的人多了去了。它们混的好的,还能像过去《星际牛仔》里的女主,混得不好的话——你知道的,今天你在大街上已经见得够多了。”杰克博士正维修着躺在机床上机械臂,嘴里念叨着,好像在对空气说话。

    零面对光秃秃的天花板,看着那抹干血液般的污秽,想着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思索了片刻,马上便被名为混乱的东西赶了回来,或者说被吸了进去?就像那抹无名的污秽。

    零从房间被赶出来时,路上的所见所闻都让它感到陌生,但它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有的只是困惑。现在,它依稀记得那彩虹和粪便混和着的大街。一路上,有荒无人烟的公路,有闹腾腾的集市。它也经过了地下第三十一层,也从天空飞过。而它得到的所有指示,都来自于套在手腕的黑色圆圈。整个时空以着难以理解的方式展开着。

    “我是出生在二十一世纪的人。如果记忆不是假象的话,我从小到现在便一直在这片土地上。”杰克博士依旧喋喋不休,回头一眼,“那个是三百年前的,也就是我还是人类时候的了,那时候的世界才叫做刚刚好,虽然说信息也有些混乱,但至少没像现在那么难以理解。”

    零正翻着手里的杂志,“冷战结束,中国命运该何去何从......《2001:太空漫游》......元宇宙究竟是割韭菜还是未来......计算机第六次革命,神经网络成为可能......生化质变......狭义相对论被推翻......两种不同逻辑结论都为真......星际宪法拟定.......”零越看到后面越觉得难以理解,同样的混乱再次袭来。

    博士的机械臂已经修好了,冲了杯普洱茶,手指轻轻捏着一个胶囊般的东西,坐到了零旁边的另一个懒人沙发上。“把这个吃了”,杰克端上茶。

    这里相当于半个广东大,同样是一面向海。这里无限大,也不存在,因为没有谁知道它那一部分会空间紊乱。如果你在这住上一天,你便不会有所好奇了,因为奇怪的事物太多了,根本叫人好奇不过来。信息是混乱的,历史属于信息的一部分。甚至连自我都是不稳定的。唯一可知的,就是混乱。

    “你觉得什么才是真的?”杰克给零吃下的胶囊是一款叫做“连体一号”的纳米机器,作用是帮助宿主能够感知并理解周围的大多数事情,理解不了时,也能通过制造信念与控制神经的方式让宿主各方面功能保持稳定。

    “我觉得这个是真的。”零已经会说话了,它用手敲了敲外观装成老式电视机的多功能方块,“这个是最解释得通的。”

    电视机随着一阵带着沙沙声的屏幕雪花过后,开始有了画面,虽然不算特别清晰,但依旧能很明显的看出有个人在讲话,“上过太空站的那批人全都跑了,成了上帝或者恶灵,这是无法理解的部分。留下的苏克朗人,把任何能动物种都关在一个一个小笼子里,至于目的,依旧是我们无法理解的。但我们可以确定,只有明白它们的目的,我们才有可能脱离......”电视随之又沙沙沙的闪动起雪花。

    “嗯——还算不错。”博士微微点着头,肯定着胶囊的作用,也肯定了零的选择,“那你的态度的是什么?我的意思是,生活在这里,你的态度。呃呃......你明白的。”

    手里的咖啡茶缓缓飘起乳白色的水雾,零没有抬头,“你知道《瑞克与莫蒂》吧?我觉得我的态度就像第六千五十六集里的一句台词,彩虹......像屎......淋在冰激凌......上......”零的话突然变得不可理喻起。很明显,它的态度很混乱。

    博士伸出那只长满老人斑的手,亲亲地拍打它的肩膀,“所以,你的是否想去搞清楚它们的目的?也就是,苏克朗人为什么关我们。”

    零晃了过来,犹豫了片刻,说,“要。”

    “那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博士从图书架的缝隙里,拿出一条银色项链,“你是否愿意带上这条项链?它,能够帮助你坚定信念,还有加强你对找出苏克朗人目的的使命感。但是有个后果就是,当你的信念或目的崩塌时,你就会被杀死。”

    “情给我带上吧。我并不认为有死亡这种事情。”零为了表示感谢,说“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你随时都可以联系到我。”但其实它知道当它踏出这里后,基本不可能回得来。

    零下十八度的空气,有那么十几秒钟,周围满是是冰川,零感觉在溺水,水面浮着两个月亮大小的土星,晃动着如纸薄的紫色火星环。随着一声耳鸣,它站在二十世纪的美国西部,仿佛还有工人敲打铁路的影子,但又马上消失了。

    走出博士房间的大门,如同走出哈尔的移动城堡,外面的世界变化着。“记住,发生任何情况都要告诉自己,不要慌张。”零想起博士的话,时空开始稳定下来。西部也开始有了人的活动。零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拔掉了该死的(它自己是这么认为的)电路通道。它依旧躺在杰克博士的机床上。

    “还是不行啊。这样你走出大门不超过二十分钟就必然死亡。”博士冷淡的称述着,尽管他对这个平躺着的人已经有感情,但无法惊动他这颗在混乱里磨损了三百年的心灵。零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天花板上不变的污秽。

    “那里,怎么来的?”零指的是那污秽。

    “那是第一百零一个你。”博士依旧很冷淡。

    “那就是我?死了吗?”

    “准确的说,是第一百零一个你死了。”

    “可是我不是被强盗从房间里被赶出来的,特殊个体?我指的是独一无二。”

    “特殊?这里可没有什么特殊的。独一无二更不可能了。”

    “这和我的信念产生了偏差,请原谅我无法理解。”

    “这也和信念没关系。”博士在对零进行长达十一天的改造工作里,已经失去了所谓的亲切魅力。

    “我还是不理解。”零很无奈,同时怀着愧疚与愤怒。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博士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房间。我尝试找出博士曾经存在过的证据,可是他的消失不留一点蛛丝马迹。图书架子上的所有书,没有他的字迹。检验了所有工具,毛发,甚至是空气,没有任何他的痕迹。一切结论都导向着,“博士从未存在”。

    那团污秽似乎有了变化?但我的记忆不可靠。如果我的记忆可靠,那博士的存在就不证自明了。

    房间的门打不开,在我猛的给门来一脚时。灯光熄灭了。我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想必是那芯片的抗恐惧功能触发了。我尝试着跟那芯片?亦或者大脑沟通了大约有半个钟头,才打开了夜视的功能。也就是说,不需要灯泡发光,在我的眼里,房间也和过往一样亮。

    项链还在我脖子上,但这依旧不足以证明博士的存在。电视的频闪在黑暗中很严重,这是博士刻意弄成的老式风格。我躺在棕色的懒人椅上,等待着屏幕雪花的消失。或许,我是和博士一样的,当我死了,消失了,根本就没有任何客观事实证明自己活过。或许,证明,本来就是人的一厢情愿吧。而所谓人,也不过是捏造出来的幻象吧。

    等雪花屏幕有了有意义的画面,我才晃过神来,有那么一瞬间,我想的是,在我晃过神来后,电视才有了画面,那多功能方块,或许就是我的存在。我盯着它,就像盯着博士。而此刻,我渴望被证明存在。我关掉了脑内的夜视功能,电视的频闪,大概在我黑漆漆的脸上晃动。我渴望用一种客观视角来诠释自己,但无能为力。芯片的抗抑郁功能,依旧在大功率运载着。

    电视放映着《2001太空漫游》最后的片段。

    在我不经意间,房间的灯自己打开了。

    “生日快乐,我的孩子。”

    妈妈带着生日蛋糕,从门口走了进来。

    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看着日历上写着的日期。

    ——2023年10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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