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名叫七水的鬼（一）

我叫叶藏，今年二十四岁，是川上大学的大四学生。之所以这个年纪还在上大学，是因为我生性“愚钝”，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连续留了两级。给愚钝二字加上引号，则是因为我向来只在别人口中听到这样的形容，我自己可没承认过。

四年前我考上川上大学的时候，包括我父母在内的所有人都对此感到不可置信。“阿叶真是太幸运了”之类的话在我耳边萦绕了一整个暑假，是的，从今往后我除了是个“愚钝”的人，还是个“幸运”的人。但既然我给幸运二字也加上了引号，聪明的你就一定知道，我自己可不承认。你大可不必为此纠结，讨论我是不是愚钝和幸运是十分无趣的事情，因此，为了避免你看到这里已经失去耐心，兴味索然，接下来我要讲点儿有趣的。

我最近遇到了一件特别的事，事情是这样的：我认识了一只名叫七水的鬼。

一星期前，我照例坐在图书馆发了一晚上的呆。对了，我有个很长的外号，就是“总是泡在图书馆功课却很差的那个家伙”。其实我不能理解他们的行为， “总是泡在图书馆功课却很差的那个家伙去哪了”和“叶藏今天去哪了”相比，难道不是明显更费劲吗？算了，费劲的又不是我。我一直坐到十一点半才起身准备离开，自习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正当我伸出手要推开门出去的时候，我注意到门的背后竟然多了一副画，画上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形象，笑容甜美，只是分辨不出性别。我用疑问的眼神注视了它几秒钟，画上的嘴巴便开始动了，我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你……你好。”

我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后退了几步。还好事情的发展不如惊悚片里演的那样突然停电。但，尽管明亮的白炽灯光多少给了我一点抚慰，我还是显得惊慌失措，想要马上离开这里。在我又伸出手时，我听到了同一个声音。

“可以……把灯关掉吗？”

“呃。”我仔细确认了声音来自那副多出来的画，并对这个要求感到很为难。而我此时似乎并不太敢靠近那扇门，不知怎么办才好。

“我叫七水，是一只刚出生的小鬼。”

小鬼？虽然总是听到大人们讨论鬼的存在，小孩子对此也是感到好奇又恐惧，我却向来不以为意。如果存在，那它就像人一样，只是地球上的一个物种而已，傲慢的人类是不屑于害怕的；当然，如果不存在，就更没有谈论的必要了。

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七水要求关灯，因为鬼只能在黑暗的环境中活动，否则就得变成某样物品不能随意行动，比如自习室门后的这副画。我略微放下心来，但并没有关灯的打算。

“我要走了。”我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样子，但依然立在那儿，等待它的回应。

“我知道你叫叶藏，你前世叫龙井，前前世叫谷川，前前前世叫陆真，前前前前世叫……”

“停停停！”七水说得很快，丝毫没有犹豫，所以我相信了它的话，只是我对我几百上千年前叫什么名字并不敢兴趣。与此同时，我突然意识到，我若再不离开这里，就要被锁在宿舍大楼外一整晚，然后在清晨进到寝室的时候用肿胀的双眼面对室友揶揄的笑容。解释或不解释，都改变不了他们在听到大门关闭的时候就已形成的刻板印象。

我没让它继续说下去，快速走向前将贴在门后的画撕了下来，折叠好插入手上的笔记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