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宁是我的同事,我原以为她的名字是“静宁”两字。敬宁是一个地道的农村女儿,但她的气质和性格却几乎没有农村人的痕迹,反而有一种都市人都少有的气质和性情,像大都市里的世家名媛。敬宁,人如其名。我曾怀疑她的名字是请人起的,或者找人算过八字,而且这个法师还是个高手,能预知人的未来。
我调到单位时,敬宁的孩子才两三岁,她三十多岁,当时单位有位被称作“黑珍珠”的美女,说的就是她。她很美,一种别样的美。她皮肤不白,而且还偏黑,这对当今的女性来说简直就是灾难。如今各种美白类化妆品使所有的女性进入了一色“白”的行列,好多人的脸已经脱离了基本的自然真实,远看像一个石膏模特,只有面部的皱纹还可以作为一些鲜活的标志。对美的追求已经走向了极端,一种绝对单一。而敬宁的肤色是偏铜色,这似乎是欧洲贵族们追求的一种美,所以他们要沙滩浴,即使是新冠疫情严重时期,他们也要晒太阳。其中原因之一就是对铜色肤色的追求,尽管他们有着黄种人无论涂抹什么都无法达到的一种纯天然的美白。
敬宁的五官长得有些清高,让你有一种不可亵玩的感觉。她是一种另类的美,一种凡人俗间无法认可的美。
她像一株空谷幽兰,静静地开在只属于她的地方。她从不多言,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有时你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但当你需要帮忙时,她会站起来走向你,静静地帮你……
敬宁是被保送上大学的,上的还是中文系,这对一个生长在七十年代,缺乏基本文化因素,重男轻女的中国农村女孩,似乎是不可能的。敬宁宁静不肆张扬的性格决定了她在这个岗位是不顺的,或者说她不适合这个工作。因为高中老师是中国所有老师中最难做的,尤其是语文老师,还有其它科目没有的尴尬。它既需要一定的业务能力,更需要强硬的管理手段,否则你的教学分数就达不到要求。敬宁的业务水平尽管很好,但她的性格决定她不会使用强硬的管理手段,她做不出来。
她是一朵美丽而温柔的木槿花,总是静静地开着,而不是带刺的玫瑰,妖冶于百花丛中。敬宁后来去了二线,做文秘工作。敬宁好像没有什么怨言,她没向人吐露过,但她的心情我可以推想一二。敬宁究竟是怎样捱过了那段痛苦、荒芜和寂寞的时光的?以后虽然还有重回教学岗位的机会,但敬宁都没有去。只要谈起这些,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她伤不起了。
敬宁做文秘是一把好手,几乎很少有人能超越她,加上她天生的不会拒绝,因而她的活也就格外多,有她工作范围内的,也有工作范围之外的,她的脾气好到了让我们这些好友都无法容忍,好到了好像全世界都想欺负她一下子,然而她只是淡淡地一笑。只要我去找她,她都在忙。
十几年前的敬宁和现在的敬宁性格上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不是岁月没有留下痕迹,而是她在十几年前就已足够成熟。她比较爱看书,但看的书大多数人不看,她的书架上有不少佛道类的书籍,这与她的年龄似乎不大相称,这也可以作为一个解来解释她的性格。
说起生活来敬宁几乎无所不通,她很会做也很会吃,吃过很多一般人没吃过的东西,而且聊起来头头是道。她的爱好有大俗亦有大雅,如北方农村腌酸菜、搓菜、辣萝卜……炒米干饭、酸馍馍、酸菜馅饺子、油渣萝卜馅饺子……她都做得有滋有味。她对养狗养猫也很有研究,对品茶饮酒都有讲究,还有如何打香篆,怎样不歪……前几年每到端午节时我都能吃到敬宁包的粽子。敬宁生活在一个大家族里,不知她要包多少粽子才够送的,粽子就像她的人品,个大且瓷实。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敬宁的家也一样,母亲患严重的抑郁症已多年,而且拒不吃药,这只有少数人知道,有时我问起来,她也是淡淡地略说一二,她很少对生活有埋怨。极少见她大喜或大怒,平静是她的常态。她从不麻烦别人,总是她在帮别人。每到单位发东西时她总是给我送到防盗门口,还从不让我搬,就像照顾一个老人,然后也不进家,我总是很过意不去。敬宁经历的事情不少,这大概是她“早熟”的又一个原因吧。
很多人羡慕敬宁,有一个能干顾家,且兴趣相谐的老公,还有一个如花似玉,天见犹怜的女儿,如今正在北京舞蹈学院上学。敬宁非常宠孩子,女儿几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敬宁包揽了几乎所有的家务,老公很忙,但她从无怨言,她与老公家族的兄弟姐妹相处得很和谐,这大概来源于她那几乎包容一切的性情——温良敦厚。
敬宁在跟好友吃饭时喜欢喝点小酒,而且能喝点白酒,一个小刀不够喝,这个时候她会滔滔不绝地与你交谈,也会开心地笑。后来得知她在家里常跟老公喝点小酒。一个美丽善良可爱的女人,她的老公可谓慧眼识珠了。
敬宁穿衣很另类,基本是现在的佛系派,早在多年前就如此,基本都是黑色调的,她像一朵水墨牡丹,即使是在同一黑白墨调交融中,依然显现出雍容华贵的本质,淡墨清岚犹显风致。
我不知何时就跟她成了知交,我们的年龄相差较大,后来细想这一关系应该是在润物无声中渐渐形成的。我们有时未必交谈很多,只要一个眼神彼此就可以心灵神会。
2021年6月26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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