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h lord.小区外面马路上的机器终于停了。
现在是晚上10点半。
最近我住的居民区外突然开始修路。一辆巨大的坦克一样的机器停在路面上,我知道你想问是不是挖掘机,不是。虽然没去过蓝翔,但挖掘机广告还是看过的。
我叫不上来这个机械怪兽的名字,它有着类似挖掘机的外形,但完全不同的功能,在不知什么燃料的驱动下,像一只抽疯的大锤子,“哒哒哒哒哒哒……”不知疲倦的敲打着地面,声音也像一把锤子,从窗外钻进我的耳朵,敲在我充满神经,血管,思绪,过期豆腐一样快要烂掉的大脑上,一响就是一整夜。
我的内心已经脑震荡。
这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事。白天我醒着的时候,丁点儿柴油发动机的声音都没听见过。我一度以为施工结束了,欢喜的跑下楼去看,结果,几块路障牌围着机械巨兽卧在敲的稀烂的路边,就像一只晚上偷偷大口啃菜叶子的蜗牛等太阳出来了就缩进壳里装作睡着。
我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我已经无力怒火燃烧,烧给谁看?对一堆钢铁说你很吵会有任何的意义吗?只好转道到小超市里买了一只海盐味的冰激凌,我一直讨厌甜腻的味道,有点酸,有点咸,但,总体上有点甜的味道正好。
啃着冰激凌我转身走进小区,背着人们视线的大门后面,隐秘的贴了一纸夜间施工许可。
这年头的劳动人民真的是最可爱的人,白天不工作,睡觉的时候加班加点工作,自己加班也就算了,还贴心的征得了整整一条街不喜欢睡觉的陌生人的同意,他们的领导应该为他们自豪。互联网的996比起这007简直小儿科。
相比起来,我倒应该为自己的懒惰感到羞耻,我这种一点也不深明大义还喜欢晚上睡觉的游手混子就活该睡不着,看看人家施工人员,你晚上烂在床上做梦的时候人家还在奋力工作呢,你竟然有脸睡。
冰激凌已经啃完了,没心情回家,不知不觉顺着居民区的外围墙走起来。
其实这里是我最喜欢的一片区域,老小区里整修的干干净净,树都长得粗高茂盛,能够遮住大部分人行道。不像新盖的住宅楼,方正高耸,新的光秃秃赤裸裸,散发着不近人情的水泥味。但也不是完全年久失修无人管理彻底被时间遗忘的老旧,打个比方,这里就像一个迎来暮年,仍然要穿上干净的旧旗袍,将银发梳成30年代最摩登的卷儿,体面认老的50岁女郎,不局促,不奢靡,不窘迫。
出门不到10分钟,就可以走进那间至今为止让我度过了最开心一年的学校。不论名气,不论排名,不扯很多冠冕堂皇的所谓背景资源,我曾经在这里得到很好的照顾,更确切地说,在这里学习的一年,让我的内心得以治愈,这是我长这么大,人生中第一次感到被包容,被信任,被尊重,被正确的引导和启发,只要我为手中的每一项任务努力,主动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做无害而努力的自己,就能够得到公平的对待,而无需额外处理超出学习之外的人情世故,无需担心因为没有像别人一样主动上前套近乎就遭到厌弃。
每每想起来,只有一句话, I once did have good time here。尽管现在我已经毕业离开了学校,但只要每天从校门外面经过,哪怕只是匆匆一瞥,我的心里就好像刚刚离开加油站,注入了一点力量。
毕竟,在这里,我作为我,曾被真正的接纳过,喜欢过。
终其一生,嘶吼也罢,沉默也罢,种种极力挣扎反抗,语言也好,行为也好,只不过在吼着,求你,看看我,这是我,我是这个样子的,也许我并不符合你的要求与想象,但我也在尽自己所能将我认同的行为和理念雕刻在自己身上,这样的我同样是美好的,值得喜欢的。
世界上不符合你期待的东西不一定都是错误,不满足你内心需要的人不一定都要强行驱逐抹杀。除了那一年教我的老师,曾点亮我内心漆黑的夜晚,再没有人为我的暗夜点亮一盏灯,哪怕一丝火星。
不过就像我不理解白天休息夜晚修路一样,我也同样不理解,排除异己,打击异见,挤榨良善,恰恰就是这个世界得以运行的现实真理。
走着走着,围墙就到了尽头,已经听不见机械巨兽吃路的声音,有人在吆喝声。
我刚刚到底经过了什么?转头一看,一个中年大叔推着一辆20年前的老式自行车,后座上驮着三个大塑料袋子,里面装满应该是一种叫做粟米球的食物,我也不确定到底该怎么称呼这种用糖将膨胀的大米粒黏成或者方形或者圆形的东西,站在便利店明亮的大橱窗前吆喝。
现在还有人用这种“老”方法卖这种“老零食”,有意思。
前面的路口是红灯,我停下来。现在这个时间,路上的行人少的可怜,谁会来买这种在现在看来土到掉渣的零食呢?这样叫卖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我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卖粟米球的大叔,零落的行人走过,并没有人光顾角落里的他和他的自行车。
红灯转绿,过了马路我可以到另一条街上走走。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大叔,难道他不知道在这种时间根本不可能把这种毫无吸引力的零食卖掉吗?何况他还有三大袋子,是什么驱使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绿灯都开始倒数了,我被这该死的粟米球折磨的好奇的要死。他们仿佛在向我招手,仿佛一脸期待的说着快来买点我吧。
哦,天呐,这该死的好奇。
我转身向大叔走去。只是问了一下,大叔就过分热情的递给我一颗让我尝尝,那种殷勤一度让我满脑子响起警报,“下落不明,新型迷药骗局拐走城市年轻女性”“沪某臭水沟惊现半裸女尸,死前惨遭毒手,生前吃过下药粟米球”,见我呆呆的,大叔不再坚持。
“尝尝这种的吧,现在的年轻小孩都减肥,不吃甜的了,这种的不甜,没事,给你尝一个不要紧,我不会讹你的。”我迟疑地接下他递给我的粟米球,啃了一点点。
骗子,不也照样那么甜。
“那就这种的给我装几个吧”
“够了吗?”
“够了够了,多了”
“没事,就按这个算吧,那几个算我送你的”
我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拿着送我的粟米球,走在回家的路上,大口啃着,“哒哒哒哒哒哒”钻地的声音还在继续。
今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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