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云

高建新

一

      寂寞时我喜欢看云。

      看云的舒卷自如、变化难测。

      看云的聚散无定，漂泊流浪。春云轻盈明净，夏云苍茫沉郁，秋云朗静高远，冬云惨谈寂寥。朝云灿烂明丽由浓而淡，暮云浓艳凝重由淡而浓；黑云似墨泼天，白云轻灵如絮……

      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时间，不同的气候条件，云自有不同的形状、不同的色彩。

二

      寂寞时我喜欢看云。

      云是造化写在蓝天上的文字。要想探知大自然的秘密，读这天成的文字是第一步。云是雪的家园，雨的故乡。没有云便没有雪也没有雨。没有雪的播洒、雨的润泽，大地便会千枯，便没有生命，更谈不上生机与活力。

    在浩阔的天空中，惟有云敢与至高无尚的太阳抗衡。太阳虽能穿透云层，但云也能将太阳炽烈的光焰阻挡且毫无惧色。让太阳在无奈中叹息，在叹息中收敛锋芒。

      云是艺术家。

        云是造福者。

      云是无畏的战士。

三

    寂寞时我喜欢看云。

      喜欢在澄澈如洗、一碧万顷的蓝天映衬下看云。看流云，看孤云，那是一种风景，也是一种心境。 当一片洁白轻灵的云悠悠而来又悠悠而去时，我的心总会有些檄动，总会想起高更那句“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的终极询问；

      想起司马迁；

      想起郦道元；

      想起徐霞客；

想起那些终生与大自然为伍的许许多多光哲。

      我知道，在寻幽探胜、走南访北的漫漫旅途冲，云是先哲们寂寞时最忠厚的伴侣。也许，我眼前这片悠悠而过的云，司马迁看见过、郦道元看见过，徐霞客也看见过。                     

      就是这片云，荡荡悠悠，来去无踪，从汉代飘过唐代、飘过宋代、飘过明代，一直飘到今天并且还将飘下去。这云是在寻找它的故乡吗？它的故乡竟究在何方呢？

四

  寂寞时我喜欢看云。

    看云能衡量一个人的感悟力。少年时的宗白华便对云有异乎寻常的兴味。他说：“我喜欢一个人坐在水边石上看天上白云的变幻。心里浮着幼椎的幻想。云的许多不同形象动态，早晚风色中各式各样的风格，是我孩提心里独自把玩的对象”。

    他说：“我有一天私自就云的各样境界，分别汉代的云、唐代的云、抒情的云、戏剧的云等等，很想做一个‘云谱’”。

    长大后的宗白华成了当代最负盛名的真正的美学家与诗人。

      我总觉得，云的美是一种灵动的美，是一种自由的美。每当奔波劳顿之极进人难得的梦乡，在那无边的梦土之上有一缕晨曦的微茫闪现之时，便会有一片洁白的云悠悠而降，又悠悠而逝。

      梦醒时分，低回良久，低回之后又在心里告诉自己：

      当欲望之狂浪击碎过分古老的陆地，你就不得不独驾一叶扁舟，去寻找新的大陆。如界新大陆还未生成，那你只好让心追逐云，像云一样流浪，像云一样漂泊…… 

(原载《内蒙古日报》1994年2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