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塘遗爱

      七月末的时候，我撑着伞，在山塘街拥挤的人流里，来回地走，来回地走着。

      有甜美的女孩说：“姐姐，帮为我们拍张照吧！”我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看着相机上他们展开的笑颜。曾经，这条古街上的游人，也为我拍过照的，而那时，他在。

      在西北的冬，有呼啸的风，飞舞的雪。我最喜欢站在橘黄的路灯下，看灯光里的雪。那一抹淡淡的色，那片雪就不止晶莹剔透，那一缕光，我就不用去猜度，雪在以怎样的姿态飘下。更何况那样的寒风里，飞雪中，灯光下，我遇见了他。只是在我要收起仰望的目光，低头的瞬间，穿过那些雪，灯光，目光，恍惚间，错以为那双眼里飞满了雪。

      从此，刻骨铭心。

当初我执拗着来南方，我说：“石海，你就让我任性一下吗，让我去吗!”我想，在姑苏城的烟雨里，有小桥，有流水，而我，可以乘坐那等待在暮色里的乌篷船，看尽这座城。

      所以，在他牵着我手第一次走过山塘时，我说：“石海，谢谢你！”对石海，我每次看到他优异的成绩就满腹的歉意，他为了一个要守在我身边的承诺，放着优异的成绩陪我在姑苏城游玩。所以，在那灯光映衬的小船里，他问我：“毕业后嫁给我吧？”我是那样郑重地点头，用我所有的虔诚，满心满心凝重地答应了他。我想，石海，他会是我海枯石烂的爱情。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我还会是他眼里那个一定一定要去怜惜的女子。他还会那样宠着我，还会说：“尽管海枯石烂，我依旧是那个喜欢你的石海。”

      当初年纪小，所以，只因低头间的惆怅，牵动了那双恰巧望过来的眼。因为年少，敢不要前程，一起去一座梦里的城。

      石海说：“那夜的灯下，你微仰着头，呆呆地站在那里，我只是好奇，才站在你对面看你，可你低头的刹那，那样的目光，亦喜亦忧，都来不及分辨就刻在了心里，再也抹不去了！”

      而那个雪夜，他眼里似飞满了雪，清澈得让人炫目，那一刻，我想对着这双眼，一直一直望下去。

      这样算是一见钟情吧，他向我承诺会守着我。梦一样的巧遇，在他放弃他优异的成绩陪我来看梦里的城的时候，我感动得泪流满面，抱着他不停地喊他地名字。那时，我也想，这一生，这个人，已足矣。

      所以，五年后，在江南的烟雨里，石海说：“穆雪冰，你没有爱过我，你都不愿意为我做一点点的让步，哪怕对我给你的爱做一点点的补偿你都不肯，我们在一起以来，你到底付出过什么？”那时的他，有他梦想的大学的研究生录取通知，而我，违背了他地意愿，在面试的教授问我，你为什么选择读研时，我沉默了好久，说：“对不起，老师们，我不想读研！”

      是的，石海费尽唇舌，说服了我陪他考研，这时，只要我按他平时让我训练的，就不会有任何差错，可我早最后，最关键的时候，彻底的放弃。而且一点转还的余地也没有。所以，那个温文尔雅的石海，终究如受伤的猛兽一样，抓住我的肩膀大吼。

      我们的爱，在他百般的呵护和珍爱下，竟然不堪一击，早早的，我本就该明白的，这个人不会宠我一辈子，因为，他不了解我，他都不知道，我有多么不喜欢自己所学的专业，只是因为有他千般地督促，我才有那能看过眼的成绩。他当然也不知道，我有多么地珍惜他。

      六月最后的聚餐，我不小心，打碎了这场爱情。那时我们第一次来山塘，他买了一枚紫色的指环，在我点头答应他毕业后嫁给他时，他千小心，万细心的用红绳系在我的颈上。而那晚，有人起哄要看这枚指环，我取下来，等指环再回到我手上时，醉酒的同学倒向我，而我无处可躲，就那样指环离开了我的手，好巧不巧，椅子刚好倒下，碎了，我都不知道碎了多少段。石海过来的时候，我蹲在地上看着支离破碎的一片紫色，他去捡，一段一段，不让我碰。

      六月末，他最后一次带我来山塘，尽管我用尽了方法，他都不多话，也不看我。他要走了，不会再守在我身边了。我说：“石海，我很爱这座城，因为我去的每个地方都有你。”

      我去拥抱她，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紧紧地拥抱，说：“雪冰，为什么你不知道，对于我，你就是整座的城！”

      在他放开的瞬间，他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放开了我吧没有任何埋怨，也没有任何的话语挽留，就那样转身，行入人流中。

      我在桥上，看过这条古街。石海，石海，你都不问我，你都不曾问过我，要不要和你一起去北方，你只是走了，这样把你最珍爱的人留在了桥头。

      山塘的清风，吹过我长长的发。可惜，他走了，竟不知这长发是为他而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