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走的那天雪花飞舞

您走的那天雪花飞舞

按：2018年1月1日凌晨，艾老师走了。初中同学50来人的大家庭，仿佛一下子没了家长。

新年的第一天，您走了。

知道这个消息，不是悲伤，而是一片空白。就像独自到了外太空，周围都是无边的旷野，手边那些琐事，都不真实。

然后，才是悲伤到难以言说。虽然，作为一个迟到的，只有一年师生缘分的学生，我觉得比起您手把手带大的同学们，我没权利表达这样的悲痛。

我只是那个转学来的学生。

我只是那个曾被拒之门外的学生。倔强的父亲一反往常，在局长那里陪了笑脸，说了软话，却又拍了桌子，放了狠话，才拿到了进班级的通行证。

记得我终于被告知可以进这个班的时候，父亲高兴得像个孩子。

所以，蓓蓓说的很多事，我都错过了。没赶上去独岭，没赶上跟您学口琴，没赶上您带班的前三年，1000多个日子。

但是，我还是想说，此生多么幸运没错过。

没错过您叫着小名的课堂。

那次转学，我是懵懂的，被动的。直到第一次坐到您的课堂，我感觉到坐在前面的女生回头看我。后来知道，他们是蓓蓓，风华，丹丹，青青，红楼梦里宝玉初见林妹妹，就说，这个妹妹我曾经见过的。当时，我的感觉也是一样，这几个美美的同学，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下了课，好几个同学围到我课桌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什么已经不记得，只记得那刻的温暖。

是怎样善良温润的老师，能营造这么友好的氛围呢。

没错过每两周一篇的周记。

题材不限，字数不限，文体不限……我真的被难住了，费力地写了一篇作文，堆了很多好词好句。过了两天，您走到我课桌前，给了我语文课代表青青的周记。青青的周记重重地打击了我，我以前不知道，作文还可以这么美，这么自如地表达。

看着垂头丧气的我，艾老师对我说了一句很书面的话：这个不是很难的，以我手写我心就好。

这话很好懂，做起来却难。套路作文影响太深了，写人，往往是“她的形象高大起来”，写事，常常是“一件难忘的小事”。那一年的周记，始终是努力并拧巴着，直到上了高中，自由命题作文，突然找到了感觉，写三游洞的游记，长江之壮丽，前后三游之才情，开始有了一点点画面感。

坐在离家500里的课堂里，初三一年如电影闪过。您的课，走心，精心，不程式化。您的嗓门很大，记得有次您读“正赤如丹”，全班哄堂大笑，除了我（因为班里有叫赤红的男生和叫丹丹的女生）。您沉默了半晌，大家自然安静下来，您若无其事，把我们拉回课文的世界。

没错过的，还有您家的病号饭。住学生宿舍之前，我是住过您家的，那段时间可能是换了环境水土不服，老是发扁桃腺炎，那个时候师母的炖鸡蛋是可以预料的美食。老是不见好的时候，您急得团团转，催我去看医生。

有次嘴馋，该回来吃中饭的时候跑去买包子吃。吃饱回来，才发现您的女儿，我的同学晓蓉饭也没吃，四处寻我，急得满脸通红。当我惴惴不安到您家吃晚饭的时候，您和师母竟然一句未提……

一年的时光真是快，伙伴们各奔东西后，在那个毕业就失去联系的时代，三十年没有讯息。

2016年，几个同学听说您病重，开始相约去探望。三个，五个，十个，二十个……最后，竟然是几乎全班同学都被找到了，从世界各地，如小鸟归巢一般，回到您身边。

我只赶上了后半段聚会，错过了去看您，但是，每当看见那张合影，大家簇拥着思念已久的恩师，那一刻，您是骄傲的，像康熙大帝一般。我感觉，不管照片上有没有我，我一直都在。

去年五月，终于能和风华蓉蓉一起去看了您，就像远嫁的女儿回了娘家，满桌小时候爱吃的饭菜，满眼温柔的爱意。“要注意身体”“要带好娃娃”——带着这样的叮咛，我和您相约来年。

可是，这世上从来没有天长地久，200天之间，竟然已是阴阳两隔。

看到同学们去给您送别，雪花打在每个人脸上，晶莹透亮。

如果注定要告别，那么，这个飞雪的日子，这个浪漫的日子——

很配您！

又及：蓓蓓那段美文，让我想起很多往事。克先在追思会的致辞，老家所有同学的陪伴，替我们这些远离家乡的人表达了心意，很感恩此生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