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夜还是一样的黑,但是他躺在地上享受着一个人的月亮。
斯诺克躺在一间狭小的房子里,虽然狭小,但是除他之外还有好几个或仰,或卧或蜷曲的肉体,他们是否还有气息,斯诺克也懒得去试,他现在最该做的就是休息,保证自己还能活下去,然而他却久而难眠。斯诺克也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闻着自己身上肮脏的恶臭,与舍友尸体的腐臭,以及遍地的大小便。
一个人的月亮黑的发暗的雪花已经失去了亮色和纯洁。空中飘着雪,那谁能看出这是雪的颜色?一片片地落着,舍友躯体的灰,重的便飘落下来,轻的在天空中漂浮着,再次吸入斯诺克的肺。
“他娘的,赶紧给老子醒过来,这是你们能睡觉的时间吗?”
一声懒惰而又粗犷的骂声传来。但他也已经习惯了这些牢房的人,不可能都被他叫醒。然后一颗炙热的子弹就进入了某个倒霉人的腿上,还能听见枪声的人,也就听见了那熟悉而又亲切的枪声,但那倒霉的人的叫声,谁也没有听见,谁让他死的早呢?
“妈的,把不会喘气的臭猪都给我拖出去”
斯诺克终于有时间来测试舍友的鼻息了,终于他那瑟瑟发抖的手将他所有的舍友都拖向了焚尸炉,在靠近焚尸炉的时候,里面燃烧尸体的火竟然使得斯诺克在寒冬里感受到了丝丝温暖。所有人都费力都拖拉着所有人,在黑白相间的雪地中拉出一条条小道,突然一声枪响,一个拉着舍友的人躺下了,一口吐沫吐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小道旁又多了一条血色小道 。
斯诺克一些人的队伍在每天的减少和增加,减少是因为他们被杀害,增加是因为每天他们都有新的队伍的加入。斯诺克并没有为自己舍友的全部离去而感到伤心和高兴,因为他还会迎来其他室友的光临,也不知道其他室友会活到什么时候,或者自己活到什么时候。
他们日复一日的干着猪狗不如的活,挖军事工程,搬运武器,和自相残杀。有些命大的人自从来到这已经两年多了,好多人已经麻痹了,自己活着还是死掉了都没有定义了,主要是也没有人想着能不能逃出去,因为这个地方从来都是有进无出的,只要进来了就别想着出去了,这个军事基地四面八方都围着电网,5、6米的铁网下面有着两米多的混泥土石墩,由于地形的特殊性铁网下就是大石头,晚上通上电,过一个野兔子就成了他们的夜宵了。
但是斯诺克每天都在想着怎样出去。他每天干着所有人都不愿意干的活——收拾厕所。其实就是每天都在和大粪打交道,这里的军官也都是个人,都不愿意让粪池靠近自己的住所,所以斯诺克工作的地方离军官隔着是十万八千里,但是离自己的住所就很近了。因为电网的原因,也都降低了对他们这群人的警惕,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出不去,就算有想出去的念头,第二天看看是不是有烧焦的尸体就知道了。
今天斯诺克又担着他的粪斗,在军官住所和粪池来来回回。脑子里还在想着怎样出去,一不留神就掉进粪池了,和他天天工作的地方亲密接触,他在里面扑腾着,搅和着,虽然日日夜夜生活在肮脏腐臭的地方,但是依旧对这些排泄物有本能的排斥性,就在他奋力的向上爬的时候,忽地发现那边电网好像在自己住处的侧背面,白天没有人来这,晚上探照灯照不到,可能是长时间缺失希望然后又重获希望的原因,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爬出来的,一个希望的萌芽在他心中萌发了。
晚上回到那肮脏的地上,竟然感觉它无比的亲切,甚至想亲吻大地,他看着自己之前更新的新舍友,也感觉到未有的温暖。
“咱们要在这里死掉吗”斯诺克对着自己的新舍友问。
斯诺克的新室友,又有一个大胖子,也不知道他是怎样从层层的搜掠中藏了一些金银,才活得那么安逸,另外还有一个已入暮年的老太太,一个蜷曲在老婆婆后边角落脏脏的小女孩。
一个人的月亮斯诺克问了,但是没有人浪费自己的精力来理一个傻子。
“你们真的要这样死去吗”斯诺克又问
“年轻人,睡吧,一会天亮了”老太太有气无力的说。
“天真的会亮吗?”胖子睁着那臃肿失望的眼睛对着那唯一的小窟窿,这是房子里唯一能看见外边的地方。
“我能!!我们一定能逃出去”斯诺克大声说。,然后告诉了他们今天自己的经历。
“孩子,别高声,这样你会死的”
“滚蛋吧,你再叫嚷,惊醒了他们,我他妈的揍死你”胖子嚷道。
“真的,这是真的,请你们相信我,我能带你们出去!”
“我看你是真的想死,你要死想死别带上我们”说着,胖子的拳头挥了上去,然后斯诺克就趴在了那“温暖”的地上。
“他妈的,你以为那电网是开玩笑的,你只要碰上它,你就不用进焚尸炉了。”
斯诺克就不动了,但是他仍然能看见那小女孩大眼睛中惊恐的眼神和已经和泥土混在一起的泪。他好像从顶端摔到了谷底,空气中的恶臭又钻进了他的鼻孔。
又一天天浑浑噩噩的过着,第一次感觉心中的火苗被浇灭。直到有天,因为战争的进行,后方军事基地的资源难以供给,再加上白天各个方位都排布着荷弹的大兵,所以就决定白天不使用电网。这又使斯诺克重燃了希望,正是斯诺克工作地方的特殊性,所有一般都是他单独行动,大兵们也没兴趣去找一个满身都是粪便的人的事,然后在那臭气熏天的粪池角落里,两米高的石墩上出现了一个能容人经过的洞。
今晚还是一样的黑。斯诺克一遍又一遍思考着自己的逃脱计划,他们不愿意和自己一起走就不管他们了吗?他想到了老婆婆的劝告,胖子眼中的渴望又失望,小女孩的恐慌,一具具尸体,一片片灰尘,一次次黑夜,一个个眼神,好像都在撞击着斯诺克的心灵……
不能!!斯诺克告诉自己,他们要一起出去!!可是斯诺克告诉他们自己的计划之后,差点没活过来。夜晚还是一样的黑,但是今天好像不是那样黑了,好像有月亮的影子。斯诺克是不可能放弃逃脱的。
他又去找那个胖子。
“外边有光”他看着小小的窟窿说。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窟窿。
“走”
“喂,大人”胖子大叫一声,惊醒了那边因为打胜仗喝酒晕晕乎乎的大兵。大兵过来就是一巴掌扇在胖子脸上。
“妈的!你想干什么,叫什么,老子宰了你!”
正要动手,胖子从屁股里拿出一块金子,在脸上蹭了蹭,在微光下竟然闪着光。
“大人,这是孝敬您的,您拿着去和兄弟们喝酒”胖子一脸谄媚。醉醺醺的大兵,也感受不到从屁股里出来的东西的香味,只看见了那闪闪的微光。
“死肥猪,行啊,以后对你好点”大兵接过来,眯着之前都看不见的眼睛说。
“是是是,谢谢大人,我就是现在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他妈的想干嘛,嗯?只要不是放你们逃跑,啥都行,老子今天高兴”
“大人我们想出去看看月亮,我们好久没见过月亮了”
“滚出去吧!”大兵想都没想,打开了小屋的门,就晃晃悠悠的去睡觉了,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们逃跑,也就不过是明天多几个死尸,还是和自己没关系的那种。
虽然有光,但是依旧没有月亮。几个人就沿着斯诺克天天白天走过的路,走到了那臭气冲天的地方,但是现在不会有人考虑这东西的,所有人都在想着我能不能通过那个洞。探照灯的盲区更增添了那个地方的隐蔽性,但是那洞离地两米多高,他们必须举着一个人过去,然后一送一接,还不能碰到电网,只要碰到电网,所有人就去燃烧以温暖其他同胞了。
所有人都在这寒夜里脱掉了自己的所有的衣服,只留着敝体的破衫,在寒夜里瑟瑟发抖。也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喘气,现在没有人感觉到累,没有人喘着白天的大气,生怕一抖,就是灭亡。
最瘦的人过去了,一个个的人过去了,过去的所有人感觉到了活着,竟然那么容易。胖子是最难过去的了,没吃过饱饭的人们,因为希望,现在竟然没在讨厌胖子的膘。“走”“挺”两字的配合下,在胖子极力的收缩着自己的肚子的努力下,过去了,这让所有人都更增加了信心,就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速度。
“滋滋滋”
老婆婆没束紧的头发散了来,碰到了网上。完了!完了!所有人,完了!所有人都僵住了,是死亡还是死亡,这不是一个问题了。没有人动了,老婆婆也微笑着,所有人微笑着……
“嘭嘭嘭”
脚步声传来了,大兵走过来了,然后提着一个烧熟的野兔骂骂咧咧的走了。
所有人在黑暗中继续微笑着,老婆婆也笑着。穿着已经被黑夜埋没颜色裙子的小女孩也出去了,斯诺克接触到了她那裸露在外边冰冷的皮肤,是那么的瘦弱,是那么的凉。
轻声的“走”“停”又开始了,在所有人感受到重生的时候,所有人也都想着一个问题:
有一个人出不去。
刚开始所有人都想着赶紧有人把自己推出去,慢慢的电网内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放下了之前的讨厌反感,所有的仇恨憎恶,所有人都在努力的推另外的人出去,虽然都想到了那一个人,但都不知道谁会成为那个人。
终于,斯诺克和一个蓝眼睛的男人留下了,可能那个男人和斯诺克想的一样,送另一个出去。
“你走吧,你是最想出去的那个”蓝眼睛男人说。
“别了,我就是出来看看月亮,看看透过窟窿的光”
一个人的月亮是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斗争,所有人在外面看着斯诺克,胖子的后悔与感激,老婆婆的怜悯和难过,小女孩眼中的兴奋与失落……,而斯诺克看不见小女孩眼中的恐惧与怯懦了,所有人对着铁网,对着斯诺克,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流泪,深躬,斯诺克看着他们走远走远。他笑了,他也累了,噗通倒在地上,拉过来那些人脱掉的衣服,盖在身上,面朝着天,他看见了好像从没有见过的月亮,透过层层的灰,照在他脸上,享受着一个人的月亮。
————飞制192刘昌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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