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膀

翅膀

1

方博发现自己有了一对翅膀。

被徐晨皓叫起来的时候，方博的脑袋还晕晕沉沉的，正坐在床边醒神，翅膀就自然地搭在了腿侧，软软的触感吓了他一跳，字面意义上的，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卧槽！这什么玩意儿！”

这一声直接把徐晨皓吓出了卫生间。“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刚起来这么有精神不是我们博哥性格啊。”然后就看到他博哥一脸惊恐的张着大眼睛瞪他，好像长了对翅膀的是徐晨皓而不是他自己。徐晨皓被他瞅蒙了，隔着个过道大眼瞪小眼，简称二脸懵逼。

“你你你你看不到么？”

“啥啥啥啥啊？这屋里除了咱俩还有谁？博哥你看到啥了啊？大早上别吓我啊。”

方博摸了摸自己的翅膀，没敢直接上巴掌，就拿手指尖点了下，翅膀特别配合的抖了抖，甩下几根小绒毛，落到地上瞬间就不见了。

在徐晨皓眼里他就像个智障似的在虚空中指了指然后死死盯着空荡荡的地板。可能室友关爱傻子的眼神太明显，方博赶紧把手放下来，局促地搓了下。

“那个，没啥，就，额，就我看错了，还以为是只蟑螂，对，就是蟑螂。诶诶你洗漱完了吧，快去吃早饭吧，快去快去，我收拾一会儿，马上哈。”

方博往外推人，徐晨皓这边也真没想太多，只当是大早上起来不清醒，顺着力道边走边嘱咐“成，那博哥你快点儿啊，这周都多少个一万米了，快赶上固定节目了，这每天早上费劲叫你起床我图啥啊。”

“行行行，知道了啊，一会儿就过去。”

这边把门一关，哪还记得洗漱吃早饭，就剩他一个，胆子大了点，背着手从根部往上摸。白色的翅膀在清晨的阳光中闪着柔和的金光，随着自己的肩胛骨的运动张开又收起，回应着抚摸的力道小幅度的前后摆动。这对翅膀好像满足了方博所有中二时的脑内设定，感觉只要有个高点，就可以真的一跃而起。过了最开始的惊吓期，只剩下满满的惊喜感。正自我陶醉呢，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秀上许昕的下垂眼刚好和他四目相对。

“许昕！我跟你说我……”这边刚起头，瞬间就被打断了。

“说什么说啊！你起床没有？知道现在几点了么？快点来训练场，看刘指的脸色今天一万米跑不了你了！”连珠炮似的一大段说得方博愣了好一会儿，抬眼看表，时针妥妥指在训练时间的数字上。也顾不上许昕在电话里火急火燎地喊他名字，抓起背包就往外跑。到了训练场，刘指导在门口守株待兔，一句废话没说，眼睛往操场一扫，方博立即心领神会，垂着脑袋麻溜准备例行跑圈，路过球台被许昕拽住了。

“傻子，没吃早饭呢吧，我这留了几个包子，想吃就叫声昕哥听听。”

“你这是乘人之危！”

“别说没用的，快点，那边刘指看过来了啊”

“行，许昕，你是我哥，你是我亲哥，成不？”

“乖，早说多好，跑完回来给你啊。”许昕看着他跑远，球台对面的尚坤翻了个天大白眼，啧啧啧。

方博冲着身后的许昕比了个中指。每次迟到都整这一套，不管叫没叫这声哥，最后包子都安稳地进了方博肚子里，许昕倒是百玩不厌。

“幼稚！”方博边跑步边小声抱怨，嘴角却扬起来，带着面部肌肉咧出一脸褶，却没发现身后的翅膀大张，随着跑动的频率轻盈地扇动，好像能带着方博在今早碧蓝的天空下飞起来。

2

方博之后用大部分的空闲时间来研究自己的翅膀。

他发现所有人都看不见它，当他一脸严肃神秘兮兮的告诉许昕自己有个翅膀的时候，许昕一如既往的对他的智商表达了鄙视之情，这让方博觉得没人看得见也挺好的。翅膀会随着自己的想法展开或是收起，碰到物体会自动分散成金色的光点，没有阻碍就会恢复原状。在多次尝试挥动翅膀也没让他哪怕离地面一厘米后，方博有点儿小失望，但看到掉落的羽毛在地上砸出一个个金色的小烟花后又觉得能不能飞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不管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走路都轻快了些许，以及训练时候在球场上浪出花的许昕都可爱了起来。

许昕，许昕。

方博有点儿愤愤地念着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许昕的名字似乎出现的频率太高，而这真不怪自己，明明是许昕总出现他周围，让他不得不屈服于被动的环境，你看就像现在，那条大蟒又蹭了过来，花言巧语骗走了对台的周雨，嘴角两侧笑出一对儿大括号，说博哥咱俩练练反手呗，然后直接发球过网，好像和他的反手练习是多么普通的日常。方博抖着翅膀反手抽了个大斜线，看着擦着球台边儿落地的小球，冲许昕挑了挑眉说，成啊，今儿让博哥教教你反手怎么打。然后不出意外地演变成一场小比赛。打到最后，俩人比分都记不清了，许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湿哒哒的过来楼上方博的肩膀，一边推着他往场边走一边说今天午餐食堂阿姨做了糖醋小排，咱俩得赶紧去，晚了就都被大胖小胖吃光了。方博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嗯嗯啊啊的应付，看着翅膀扇动起来，被挨得极近的许昕一次次的打散，金色的小点儿在许昕身上跳跃，跟着没擦干净的汗珠，一起滑进深色的T恤里，太犯规了。

许昕似乎终于感觉到过于专注的视线，低头问他怎么了，场馆的灯光很亮，许昕的笑容很亮，金色的小点儿也很亮，方博不敢看了，扭过身子使劲眨了眨眼睛，说，没…没事儿，快走吧，刚你身后周雨拉着小胖往食堂那边跑呢。

那行，咱也快点。说完握上方博的手腕也跑了起来。方博踉跄了几步终于跟上，眼前是许昕被汗水染深的T恤，周围安静极了，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3

训练一如既往，但训练场里的空气又因为直通苏州的临近紧张了起来。方博盯着自己的右手，带着护腕的手有点抖，他确信不是因为疼痛，那种感觉太熟悉了他忘不了。身后热源的靠近太明显，方博知道是谁，所以他没躲，然后许昕的声音响了起来，关心里夹着些急切，方博不得不承认自己很享受这样的关怀，许昕的关怀。

“手腕又疼了？”没等方博回话自顾自的拿走方博手里的球拍，“先别打了，给我看看。”

往回抽了下没成功，“别看了，真不疼，就是要比赛了有点激动”

低头看着自己的球拍，方博回答得心不在焉。

方博有点怕，连自己都搞不清怕什么。他从来没怕过比赛，手伤好的差不多了，曾经那种可能无法打球给自己留下的绝望感，在断断续续地磨了自己一年后也都消散了。肖指导在抓他，就连刘指导也时不时地批评几句，打比赛表示信心很有。

那我怕啥？方博自己嘟囔。许昕还在抓着手腕乱看，方博不敢把视线从球拍上移走，他感觉到身后的摆动，哦，那是他的翅膀，方博差点忘了。此时翅膀就像不满他的忽视，兀自大开大合，让他心烦意乱。许昕又小心翼翼的揉捏了两下，他们两个贴得太近，贴得太长，两边球台的队友开始频频侧目让他有点不自在。方博想，我要强硬一些，我真的不疼，没有你我也可以，把手抽回来，怼他两句赶他回去训练。

方博发现自己舍不得。

然后翅膀开始回应他了，它奋力地张开，又缓缓的包裹而下，把他们两个全部圈进来，像张开一张巨大的纯白的结界，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翅膀有这么大，它本来也映不进镜子，照不进相片，除了自己的一双眼，他也怀疑过它是否真的存在，是否只能出现在自己的眼中。现在方博无比确认翅膀是真实的，它反射着温和的白光，将许昕和自己的脸照得极亮，这一方天地里只剩下他们，他看到许昕的眼里有温柔的星星。

方博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了。

现在他甘之如殆。

4

方博不知道许昕哪来的那么多话和那么多的故事，一天到晚讲个不停，他的声音很好听又特别有感染力，不管故事来源如何似乎通过他的转述平白增了不少可信度，这导致方博对许昕的话总是很相信。

他看到了许昕给自己的微博评论，方博拿着手机傻笑，他想回复些什么掩盖自己的胡思乱想，但他没有，许昕说世界会为你让路，是那个带着神奇buff加成的许昕说的，这是独属于自己的护身符，他得带着它，他得让这句话变成真的。

他是最棒的博儿，是世界第一博儿，所以他不能怂，这次他一定会打出来，他要告诉许昕自己翅膀的秘密，这回他会让许昕相信的。

这双翅膀让他感觉如有神助。

明明没有丝毫重量却在每一次跑动的时候张开，好像在推着他前进，每一个回球都带着它漂亮的金色光点碰撞在球台上。方博想，他得让这颗亮闪闪的小球再多跳跃几次，他得多打上几场。方博一路过关斩将，翅膀带着他一路飞进决赛，虽然和冠军差了一点点，他看着马龙跳上球台庆祝，突然觉得自己离在聚光灯下举起双手也没想象的那么远。

银牌沉甸甸的挂在脖子上，又被他放在腿上照了好多张相片，挑了几张发微博，看到许昕的回复又让他笑了好久。方博伸手摸了摸翅膀的绒毛，跟它说话，“就明天，到时候你得给我加油，安静点别打扰我啊，这可是你博哥人生最重要的表白了。”

国乒队集体在苏州修整一天，晚上按照球队惯例聚餐。方博还有很重要的计划，他也知道自己的那点儿酒量，不敢多喝，但也被来祝贺的队员们灌了几杯。方博觉得这种微醺状态挺好的，酒壮怂人胆嘛，虽然自己不怂，但是多点胆气也不错。

他拉着许昕脱离了回酒店的大部队，直接奔到太湖边上，方博特意查的苏州表白圣地，邻水的石凳散着潮气，湖被路灯照得波光粼粼。许昕一路都没问他这是要去哪里让他有点忐忑。等终于停下来许昕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比赛的时候……你的肩膀……对不起啊”方博的眼睛被酒气熏得微红，这会儿终于抬头跟他说话了。

“就这事儿咱们跑了老远到湖边说？博哥你可有点小题大做了啊，比赛完当天我不就说过了么，不是你的错啊，我还得谢谢你没放水认真和我……”

“不是这个！”方博突然打断了许昕的话“我要说的不只是这个。”他的右手插在裤兜里，手中的奖牌被他攥得紧紧的，汗湿的感觉非常不舒服，身后的翅膀轻轻地蹭着他的脸颊催促他。我要说出来，我得说出来。

“许昕，我……”

“方博”许昕突然懂了，他太懂这双眼睛，但是不行，至少不能是现在。

“这很重要，许昕你得听我说我……”

“方博！！”许昕大声叫着他的名字，他没让他说完，许昕不敢让他说完，他捏着方博的肩，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里。方博被吓坏了，他想了很多很多种结果，同意也好拒绝也罢，但绝不包括现在的情况。

“方博”这回许昕放柔了声音“你喝醉了。”

“我…”我没有！他想反驳他，许昕他不能这样，他懂的！他明明懂的！为什么？

“你有，你喝醉了。”

我没喝醉……他想冲着许昕的脸大喊。他想都喊出来，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之前，早在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但是方博一句也不能说，一句也不敢说，从知道自己的喜欢那天积聚起来的勇气被许昕的话磨成了飞灰，落在他的眼睛里，落在他的翅膀上，让他觉得每根羽毛都无比沉重。他想把这对翅膀就这样折下来，给自己个痛快，但是他不能他没办法。他能怎么办呢，他就是怂了，许昕逼着他。

“是啊”方博看着他努力勾起两边嘴角，我是在笑吧，我必须要笑。

“喝的是有点多，那一会儿麻烦昕哥把我送回去吧。”

他只能这样回他。方博头一次知道湖边的风可以吹的这么大，把人吹得这么疼。

5

刚进国家队的时候方博还只是个毛头小子，带着点儿年轻人的小骄傲，很早就有了肖门的风范，但在这，管你是不是在省队打遍无敌手，进了天才堆里的天才，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方博的世界很单纯，应该说这样一路走上来的运动员的世界都很单纯，国家队高手如云，容不得你来嚣张，那就低调些谦逊些。那时的方博留着妹妹头，眼睛特别大特别亮，长得白净又好看，实在是极具迷惑性。早几年进队的队员也都是在成年线上下浮动的小伙子，突然多了个在身后叫哥的可爱又努力的后辈，当是难以控制得了蓬勃的关爱之情。以张继科这个真哥哥为首的一干人等自然迅速沦陷。

和方博不同，许昕仿佛天生就有个开朗阳光的性格，适应能力很强，在队里和所有人都处得不错，但真正熟悉的人知道，对于选择和谁掏心掏肺，许昕可比表面上谨慎许多。方博在这个看实力的修罗场里很普通了，给许昕的第一印象除了是个乖巧、长相可爱的男孩子之外再无其他，竞争这样激烈，自顾尚且不暇，更没有精力关心别人。然而那样一个安静的少年身边开始聚集起了许多人。张继科、陈玘、逮到机会就上手揉脸的邱贻可，更不用说闫安周雨这样一群同龄人。许昕来了兴致，他本来就善于观察，更何况是了解一个看起来特别没心没肺又有点儿傻气的小队员，然后许昕也没跑得了。

许昕觉得方博这个人矛盾极了，明明平时内向又少话，可打起球来却又凶狠的像只小豹子，然而有时候又特别心软，就算被指导提着耳朵教导球场上容不得那点同情，可是看到对手落下太多又忍不住给对方喂球。输了会哭，赢了也哭，会和老队员撒娇帮忙对练，还会和同龄人在午休的时候比赛谁能第一个冲进食堂。许昕终于坐不住了，在方博又一次因为让球输了比赛抹眼泪的时候，快了所有人一步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彼时离得最近的张继科，隔着张球桌，看着许昕夸张地打着手势和方博破涕为笑的小花脸，嘴角一勾，笑得微妙。

方博总觉得是许昕有事儿没事老往自己身边掺一脚，其实大多数时候是方博不自觉的向许昕寻求照顾。资历经验和年龄摆在那里，刚开始自是尊重大于平等的关系。方博无所谓但是许昕却很在意，他是来交朋友的，又不是来认个徒弟，扭扭捏捏的处着多难受啊，许昕开始采取各种办法拉近距离，有好一段时间许昕自己都被模糊了，不知道是真的想要和方博相处好，还是求胜心和狮子座的控制欲在作祟。但是至少结果很好。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两个人就跟亲情号码似的绑定了，应该说两人互怼的交流方式都是许昕一手带出来的。

他们是好兄弟，最好最好的了，比和师兄更亲近，比和同龄的朋友更能疯能闹。

然后有一天，特别平常的早晨，队友陆陆续续来训练，过了集合时间方博也没来，许昕只当是前一天刚出征公开赛回国又睡过了头，他还信誓旦旦的和对练的马龙说这回我指定不叫他，多跑几个万米长长记性，马龙瞟了他一眼没答话。结果方博一天都没出现，到了晚上许昕肉眼可见的暴躁激的小队员们退避三舍，直到他听完刘指导的每日总结，许昕明白了。

队伍一解散他就冲回了宿舍，方博的那个小套间门虚掩着，屋里方博正背对着他收拾行李，右手腕上缠着的绷带特别刺眼，许昕叫他他就不动了，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许昕先没沉住气，强硬地扳过方博的肩膀，方博的眼睛红红的嘴唇死死地抿住，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方博轻声念他的名字，许昕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方博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这个修辞实在是俗套非常，但许昕在脑内搜刮了好一圈也没想出什么更高级或者更贴切的词了。他的眼睛太大，完全藏不住情绪，喜怒哀乐聚在那里明眼人一看就懂。就像眼前的方博，懊恼和不甘统统被看到许昕时满满的迷恋和不舍挤在一边，他突然发现方博一直就像这样看着自己，从那个把方博从地上拉起来的午后，一起辛苦训练的每一天，打打闹闹的每一个空闲，许昕看到了，但都被刻意忽略。他不敢回应，害怕自己深陷其中又害怕两人因此疏远，那就这样吧，趁着方博还没意识到眼中的迷恋是何种喜欢，趁着现在分别的时候悬崖勒马。在这个特别平常又不平常的夏天的晚上，许昕轻轻地抱着方博对他说：

“你可是世界第一博，我等着你再次飞起来的那天，我等你。”

然后他落荒而逃。

6

从苏州回来的一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再说过。方博上了飞机就一脸疲惫的昏睡过去，许昕则是看着窗外心事重重。马龙正好撞见前一晚许昕送方博回酒店，他比许昕拎得清状况，所以当他看清了两人的脸色后匆匆道了晚安扣着方博回屋休息了。

马龙把张继科推到方博旁边的座位，自己坐到许昕边上，在飞机隆隆的起飞声中对自己的师弟说“可别后悔。”

第二天许昕还在苦苦纠结如何面对的时候，方博就像一切从没有发生过一样和他打招呼，和以往毫无二致的插科打诨，在球台两侧边互怼边对拉，除了有时候躲闪的视线方博还是那个方博。许昕放心了，他们依旧打打闹闹，看不顺眼了就来一场比赛，心情好就偷偷翻墙出去喝酒，然后许昕把喝得晕晕乎乎的方博扛回来，方博趴在他的背上胡言乱语，他说许昕你可不能有翅膀，它可沉了，特别特别沉，我不想要它但是晚了，许瞎子你听到没？许昕就嗯嗯啊啊的回复他。他们互相关心却毫不越界，许昕觉得这样挺好，特别好。

许昕觉得既然方博迈出了一步那他也没理由停在过去，他受父母之命在过节的时候见了几个姑娘，和其中一个相谈甚欢互留了信息。假期结束后的训练日，周雨正拿着毛巾擦汗，意外瞥见许昕没有锁屏的手机，屏幕上是两人熟稔的聊天记录，对方的头像是个漂亮的女孩儿笑容甜美的自拍。周雨也顾不得是否在训练了，枯燥又规律的生活就靠着队友花边新闻调剂，突如其来的八卦不能放过，小雨刚开口说昕哥你这是有情况啊！离得近的就都围了上来。许昕愣了一下，象征性的数落小雨侵犯隐私，一圈队友笑眯眯的揶揄他，许昕也没认真的否认，大家就都放开了。

远台突然传来了球拍落地的声音，马龙看见了，张继科也看见了，两人从众人围在一起时就一直盯着方博，现在也是他们两个最先反应过来。方博跪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肩膀，冷汗流了一脑门。这太疼了，他的后背好像抽筋剥骨一样剧烈的疼痛，突如其来疼的他睁不开眼睛，他想喊人帮忙，他想喊许昕，可是许昕好像离他很远，他在给大家看他的女朋友，那一定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姑娘，那样才能配得上特别特别好的许昕。一阵天旋地转，方博失去了意识。

马龙和张继科跑了两步不动了，所有人都不动了，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敢说话。他们看到一双翅膀从方博的后背中间缓缓的伸出又展开，它是如此的巨大又洁白，羽尖触碰到棚顶，震动的双翅带着温和的风扫遍整个训练场，它带着方博飞了起来，略过几乎整场的球台把他带到许昕身边，方博的眼睛毫无焦距，他对着许昕笑，居高临下，却释然又欢欣，他说“再见许昕，再见。”

话音一落，翅膀突然散成无数金色的小点，在训练场灯光的照射下明亮得晃眼，像在白昼炸开的烟花，它来得神圣又美好，却离开得绚丽又决绝，像是一场无声无息的祭奠，仅仅只为一个人。

随着翅膀的消失，所有嘈杂的声音又回来了，队员们围了上去，张继科抱着方博大声叫嚷着什么，肖指导直接冲向了医务室，马龙抓着刘指导急切地说话。

许昕站在原地，方博的那个笑容让他害怕，他知道有什么不见了，很重要却覆水难收。

7

许昕发现自己有了一对翅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