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

老妈

七十六岁的老妈为了照顾一百零三岁的奶奶，从城里回到农村，过着没有电视机的日子，打电话问问：老妈好吗？奶奶好吗？电话中妈妈利落地回我：都好都好！不用担心我，我在这你奶奶可舒心了，吃饭，喝水，烫脚，解手都正常了。

神仙奶奶过了百岁，仍然头脑清醒，语音表达到位，无病无恙，只是力不从心的感觉，自己可以拄着板凳慢慢的挪着走，自己可以吃饭，穿衣服，妈妈舍不得让她自己干这些事，主动把奶奶的事情包揽了下来，这也使奶奶对她这个老闺女心里上完全依赖。奶奶是我们家的大宝贝，爸爸妈妈从乡下搬到小镇，又从小镇搬到县城，奶奶都会在农村的闲暇时间里去妈妈身边过冬，这样能及时得到舒心的照料。生活中，妈妈把身边的亲人无微不至的关照着，像个大力神。

爸爸在时，爸爸是她的后盾和帮手，一个包揽奶奶的衣食住行物质上的事情，一个每天读书读报拉家常精神上陪伴，我们小字辈谁有空谁去看看，逗逗乐。时光善待那个小院，爸爸走后五年多的时间里，妈妈一个人陪着奶奶，守着我们的小院子，使我们姊妹几个有家可归，有奶奶可喊。每日可口的饭菜，暖暖的被褥，温温的烫脚水，妈妈不辞劳苦的准备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奶奶跨过了一个世纪的人生百岁，妈妈也近八十，岁月不饶人啊，谁也抵不过日渐变老的衰退，奶奶每日的吃喝拉杂，六七次的起夜搞得妈妈力不从心。妈妈不得不承认照顾奶奶，靠自己的力量，不行了。奶奶也是个明白人，看到妈妈一个人忙碌，心痛她，要求回乡下儿子家，妈妈怕她回去叔叔照顾不周，没同意。奶奶看商量不行，就来个软磨：这儿恙，那儿痛，像个撒娇的小孩子缠着妈妈，搞得吃不好睡不好，终于等到妈妈的允许：回吧。回有儿子守着的自己家。

十月里，叔叔开着他的三轮电车来接老母亲回乡下，记得那天还不太冷，奶奶有种归心似箭的兴奋，不时地提示正在给车子充电的叔叔：天不早了，可以走了。我们在车厢里垫上厚被子，放上大枕头做靠背，又拿来棉衣服做填充。奶奶自己走到车跟前，叔叔把她抱上车，奶奶躺在被子里舒舒服服的，敞篷车走起来拉风，我们还把奶奶冬天里的的毛线帽子戴上了。三轮车前后都装满了奶奶吃的，用的：牛奶，蜂蜜，果子…脸盆，脚盆，方便椅子…这时奶奶还不时地交代我们：都要好好的，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拿，要经常回家去看她，她会想我们的。最让我们记住的是，车子启动出门，奶奶从被子里把手伸出来，向大家做再见说：拜拜！感谢奶奶，一点都不糊涂的百岁老人。

随后的几天里，妈妈在家里打扫，收拾把奶奶的床重新铺好，然后足足的睡饱觉。然后又每天、搁天，骑车子到二十多里的老家去看奶奶，帮奶奶吃饭，穿衣服，洗澡，并把奶奶换下来的脏衣服拿回来洗好，再送去。回来的路上，顺便给我们买来新鲜的萝卜蔬菜。

就这样来来回回，一个多月过去了。妈妈也在矛盾和纠结中度过。天气逾来逾凉，虽然叔叔家新装了空调，房间吊了顶棚，农村的空旷还是相对较冷的。昨天，妈妈还是决定住在乡下了。

奶奶期望回老家有众亲邻来说话拉家常，那热热闹闹的乡村比不上以前了，年轻人大都出去工作，村里只有老人儿童，来说话的侄儿，侄媳也都是老年人了。我们还是想去接奶奶回城，她婉言拒绝：快到春节了，他们都要回家啦！他们是谁，他们是她的亲孙子，孙媳妇，亲孙女还有曾孙。我亲亲的姥姥，我的奶，终究还是让我嫉妒她的本姓亲孙。

几十年来，从都没有重男轻女思想的我，怎么突然有这么个想法：爸爸要是还在，奶奶会回叔叔家吗？妈妈还会向今天这样累吗？

想起这些来，我的眼睛湿了。总觉得对不起我妈，我亲亲的老妈！

2019.1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