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上三竿人们才稀稀落落地起来。那些脚行的车把式,即便听到了动静,也由于深夜赶车,劳累的根本就起不来,翻个身,又继续呼呼大睡。反正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也没有人催促,难得有这么好的条件,火炕被义庄的人烧得非常热乎,刀削面连干了几大碗,不睡他个日落西山,也得到下午才能起来。
北方寒冬的阳光最难得,透过窗户,洒在了火炕上,照在炕下的空地儿,仿佛填满了房间,散发着久违的温暖的味道。
赵雨龙睁开眼,稍微停顿了一下,便起身了。看看身边的邢三儿和范村,这两个人还在呼呼大睡,便放慢了动作,轻轻起身,穿好衣服,动作极其缓慢,生怕惊动了他俩的美梦。走出去,又慢慢把门带上,长处一口气。抬头看看天,遥远的天空上,距离太阳很远的地方,有几片白云,悠闲懒散地浮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上无风,只有阳光无私地奉献着微弱的温暖。
义庄负责饮食的人早就起来忙活了。在这里居住的妇孺老幼,深得棍王的恩惠,无以为报,如今来了客人,自当像对待亲人一样,能让赵雨龙他们吃好睡好,就是他们对棍王最大的回报了。
一个小脚老太太,看见赵雨龙从屋里走出来,立刻迎了上去,笑着给赵雨龙深深地施了万福礼,满脸的皱纹,就像开出的一朵花。
“老爷早就安顿好了,今天吃肉馅的饺子,您请到大房子里稍坐,我这就给您煮饺子去。”说完指了指右边的那间大房子,晚上赵雨龙他们就是在那里吃饱喝足的。然后转身便朝着大房子旁边的厨房走去,两只小脚紧着捯饬,噔噔噔地走得飞快。
“大娘,别急呀,我还不是很饿,溜达溜达再吃也不晚!你……”赵雨龙伸出一只手,想跟老太太说,此刻他并不想吃东西,可话还没有说完,老太太已经掀开厨房厚厚的棉门帘,闪身进去了。
赵雨龙笑了笑,却见门帘再次被掀开,老太太探出头,那张犹如盛开着花的脸依旧笑盈盈地,只说了一句:“您多会儿进屋,我多会儿给您下饺子。”说完也不等赵雨龙再说什么,迅速把头撤回去了。
“雨龙贤侄起来的挺早呀!哈哈!”
背后突然响起了棍王吴庭深的声音,听见这爽朗的笑声,赵雨龙知道药婆婆的良药见效了,回头看时,却看见棍王身边的三个女孩像小燕子一样朝他飞来。
“雨龙大哥,雨龙大哥,你答应给我送得宝贝呢?”
“雨龙大哥,我要再跟你较量一次,你看看我这段时间武功有没有长进!”
棍王十五岁的小女儿跑在最前面,十八岁的二女儿紧紧跟在后面,只有大女儿吴燕儿表情复杂,却也不由自主地跟了过来。
“娥儿,凤儿,你们怎么也来了,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待在家里温习功课吗?”赵雨龙说着话,两只胳膊一左一右早就被吴娥儿吴凤儿拉住了,吴燕儿到底年长了几岁,站在两步开在不肯上前,一言不发,脸上却露出着微笑。
“宝贝礼物当然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快看看,谁喜欢什么就挑选什么。”说着话,赵雨龙从怀里掏出三把颜色样子各异的精巧小折扇,长度只有一拃,却闪着精铁浑厚的光泽。这是赵雨龙专门请西北造械名家为棍王三个女儿量身定制的暗器,按动机关,会有数十只铁针飞出,力道无比,危急时刻,可以自保。
“我要这个紫色的!”
“那我要这个青色的,把白色的留给大姐,快点啊!雨龙大哥教我们怎么使呀!”
“别缠着你雨龙大哥了,娥儿,凤儿,跟为父去厨房看看,一会儿大伙就都醒了,让你大姐燕儿陪着你雨龙大哥走走吧!”棍王深深地知道自己的两个小女儿难缠,三姐妹中,只有大女儿吴燕儿稳重懂事。棍王也曾有心将燕儿许配给赵雨龙,可惜赵雨龙心有所属,心里面始终惦记着槿花,别人无法在他的心里留下位置。
燕儿在几年前第一次见到赵雨龙时,便被他的魅力所吸引,情窦初开的她,一下子便爱上了赵雨龙,只可惜造化弄人,槿花比她先到,没奈何,只得把一颗芳心暗藏,表面上会以大哥待赵雨龙,可无论怎么样,也无法把赵雨龙从心里抹去。
后来棍王看穿了大女儿燕儿的心思,就在一次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跟赵雨龙谈了。赵雨龙说,像他这样江湖飘忽不定的,又暗中参与着砍头灭门的重大事件,自然不想连累任何人,何况他与槿花早就心心相印,怎么可能再去委屈任何女孩呀!
虽然赵雨龙又找过吴燕儿,把事情都开诚布公地说清楚了,但再次见面,还是有些尴尬。两个人沿着义庄的一条通往周围田地的小路缓缓行走,燕儿手里把玩着赵雨龙送给她姐妹的精巧铁扇,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默默地走着,眼睛余光不时落在赵雨龙的那张英俊潇洒的脸上。
“燕儿,你是大姐,有些事情必须要替你爹爹和妹妹们着想了。你也看到了,这次我做出这么大的事儿,又得到你爹爹的全力帮助,难免会连累吴家庄,留下这样的危险,我也是没有办法的。既然是江湖儿女,咱们必须把儿女情长放下,为以后着想。以棍王的名头,或许暂时没有危险,但保不齐段王府的高手会找上门来,只要度过这段时间,等我安顿下来,一定会想个万全之策的。”
“大哥所做之事,都是为了穷苦百姓,是大事,父亲和我们三姐妹,还有吴家庄上上下下,都极为佩服,自然不会担忧自身安危的,只是这一路风餐露宿危机重重,大哥一定要保重才好。”
“嗯我们走后,你要担负起保护吴家庄的重任,平时勤加练习武艺,多注意来往吴家庄的陌生人,一旦发现危险,不可硬扛,需要智取,能战当战,不能战要避其锋芒,吴家庄的几百口子人,以后都靠你了,我预计一年以后才能安顿下来,到时候会再来看你,你也能见到槿花姐姐了。”
两个人就这样慢慢走着说着,当返回来的时候,吴燕儿已经有些释然了,儿女情长固然重要,但怎么能跟雨龙大哥做得这惊天动地之事相比,大哥的眼光看得如此长远,我又怎么能陷入自己这区区小事上不能自拔呢?
当两人坐在大房子里准备吃饭时,吴燕儿的心里顿时轻松起来,就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一样,再没有了纠结,脸上露出了轻松的微笑。这一刻,她笑得是那么自然,这一刻,再没有了患得患失,这一刻,赵雨龙真正成了她的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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