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北生活的第四年,大学生活就要过完了,我跟周先生的爱情也走到了尽头。
他说,“我们最后再见一见吧!满怀欣喜的相遇,总是需要认认真真地告别,才不枉这一场相聚。”
狭窄的餐厅里,周围坐满了路人甲乙丙丁,我拿出他送给我的贵重物品,放在他的面前,说到“都还给你吧,这些东西,本来就不属于我。”
他轻轻接过去,然后拿出曾经送给我的戒指,施华洛世奇的经典款,刚在一起的时候买的。他说“戒指你留下吧,本来你也没戴过,留下来当个纪念也好。”
我不知道怎么拒绝他,木然地接过戒指,随手丢进了包里。然后这枚从来没戴过的戒指,跟随着我,从东北回到南方,再从南方辗转来到我现在的住所。如果不是早上拿胸针的时候不小心瞥见了,我几乎都快忘了,抽屉的角落里,还有这样一份不再见于人前的礼物。
好多年过去了,分手的时间比在一起的时间更长,我有时候都分不清,让人留念的究竟是那些已经消逝不见的感情,还是回忆添油加醋之后的故事。我好像很健忘,那些他带给我的伤害,都变成了微不足道的东西,留下的只是他给过我的一些感动。
许多年后,我有时候都会思索,人为什么一定需要爱呢?大概是因为,爱是一个普通人能获得的最高的价值承认。无论我多么理智,清楚地知道一个人的爱不会减少人生的苦难;多么独立,晓得人生该经历的诸多难熬的时刻,都需要自己一个人默默走过,但我还是会不可免俗地容易沉湎于那些纯粹的爱意里面。
而我们一直执着的爱,说到底,不过是那一份偏爱和例外。好多年前,他说,“呀!原来你喜欢吃火锅呀!”然后他一个从来不吃辣的人陪我吃了两年多火锅,最后落下了一个胃炎的毛病;晓得我喜欢哆啦A梦,在汕头看见当地的一款糖果,造型是哆啦A梦,便会买来带在身边好几个月,就为了在下次再看见我的时候,拿给我;还有好多个我失眠的晚上,他带着我去看那个小小的城市里,看为数不多的霓虹,去看午夜场的电影,他说,失眠可能是为了让你有更多的时间去看见那么多美丽的世界……
好多年过去了,那些爱或不爱都不重要了,只是每当我想起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心里都会生出淡淡的暖意,那是一种区别于念念不忘和旧情难舍的温柔,却很意外地,想起这些会让人觉得平和、充满希望。
许多年过去了,偶尔跟知道他存在过的朋友提起他的时候,友人都会轻轻问一句“你后悔离开他么?”,每当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我都会产生一种严重的割裂感,一方面每当我走过人生中那些晦暗时刻,他都会变成我人生中的一盏明灯,即使过去那么多年还是会给我前进的力量;一方面又觉得难堪,因为确确实实,我在离开他的那一刻,没有任何留恋,也没有任何不舍,只有一种久违的切切实实的踏实感,就好像多年的结巴,突然一早醒来,终于可以顺畅地喘出来那口气了。沉思片刻后,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告诉朋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离开他,我只是遗憾,后来的日子没有过成像他祝福我的那样好。”
我还记得我上大学填报志愿的时候,所有的志愿都离家很远,但每个目标大学都是为了离他更近,最后被录取到北方时,他说,也好,等冬天来临的时候,就可以牵着你的手一起去看雪中的中央大街,去索菲亚教堂喝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还可以在鹅毛大雪里,体验一把提前跟你走到白头的感觉。
后来我真的见过雪中的中央大街;在索菲亚教堂附近的书店里寄了一张明信片给远方的友人;在见完了最后一面的那年冬天,等来了大学四年里在东北见过的唯一一次鹅毛大雪,我在雪里走呀走呀,走到身上的羽绒服能够拧出水,然后在寒风中结成冰,走到头上的积雪染白了头,将上下睫毛也冻结在一起。
他说他不会再涉足那片土地,毕业后,我也没有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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