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出门在外，大概是因为度日如年的缘故，他三十岁的头皮上长出了六十岁的白发。面对困境，人的感知或许会日渐迟钝和麻木，身体却会诚实地记录着。
罢了，暂且放下挣扎，喘息片刻吧！他这样想，便再次燃起回家的愿望，这一次他决定听从自己的内心，回家看看两年未见的父母。听他电话里头说要回去，母亲哽咽着说好好，很好！父亲却在一旁平静地说:“别急，做了核酸才好回来。”
他特地跑到发廊，跟托尼老师说染黑发。托尼老师边给他抹染剂边打趣地说:“你从来只剃头的，这次怎么搞得那么隆重，是要相亲了吧？”
“想哪去了？我把头发染黑了好回家，爸妈见了不心疼！”说着他便应景地哼唱起来:“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三天后，他如期回到家。母亲一如从前，没什么变化，父亲却突兀地顶着一个光头。他问:“爸，您这头……”母亲抢过话头去:“你爸呀，特地托隔壁邻居上网买的染发剂，说是便宜很多；这不，昨天刚收到货便对着镜子捣鼓起来……”
“行了，多大点事，你就啰嗦个没完！”父亲佯装呵斥母亲。母亲不看父亲，继续对他说道:“结果还是技术不过关，染得跟杂毛狗似的，脖子还染黑了，你爸干脆全刨光了，哈哈。”母亲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地笑将起来。
他笑不出来，隐隐明白什么，特地绕到父亲身后，果见父亲的后脑勺延至脖子有一大块“胎记”。他的心为之触动，眼眶温热，鼻子发酸。而父亲则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厨房，父亲说要给他做他最爱吃的清蒸鲈鱼。
母亲瞥了一眼厨房门口，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爸这两年头发全白了，总隔三差五到发廊去染头发，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心中已是明了，却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还不是因为楼下前两年才搬来的那个寡妇，全小区就数她广场舞跳得最好……你爸那死老头子，别人不了解他，我还不了解他？！”
“……”
文/若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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