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擅长做告别,所以去人家家里做客,有时候坐到十二点,人家都要睡觉了,又不好赶客人,大家就四目盯着电视机心里打着小九九。这个时候,气氛总有些说不出来的尴尬和漫长,等到我起身准备说“来去”。受访者及其亲属才松了口气。心想这个许久不做客,一做坐一天的客人终于识趣的走了。
我不擅长做告别,譬如我要告别父母回城市工作,母亲总会不舍和梗咽,但如果我真的说不走了,她的态度准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这下子吃她的穿她的住她的,还不事生产,简直就罪大恶极了。所以我就不回头,不回头给人一种酷酷的感觉,更重要的是,要表现出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给人一种富有进取冒险精神的感觉。想到这里,我都会崇拜我自己,但是本质上,还是想获得家长的认可。
我不擅长做告别。我被我的老朋友们伤透了心,玩得好的时候大家都恨不得当一辈子兄弟,等到经历社会洗礼,各自暗自攀比,谁倒霉了就集体内心偷笑,表面上宽慰鼓励内心里却极为舒坦,果然是成为了对手。看见对手失误自己免不了高兴一样。所以当我要告别的时候,还颇想了一阵子台词,比如说,感谢十年相伴,很遗憾下个十年不能继续陪伴大家;比如说,今天退出圈子了,但还是和大家是兄弟等等温婉说法。可是,真正的告别是不需要台词的,又瞎想一个形式感做甚么。想来想去无非是想证明一下自己,是不是还有存在感。既可悲又可笑。
所以我既不擅长告别我的青春,也不擅长告别的朋友和家人,因为他们是我青春的一个组成部分,而告别毕竟总是使人失落或者难过的。
有好几回,我的朋友告别了我。我很惊奇于他们能够如此的决绝。但其实一开始,他们未必和你有那么深的情感联谊,只是他们的合群或者忍让,让你得以尽情的放飞自我,但如果你把这种客气忍让当成理所当然,那么大家就会渐渐地讨厌你,你会慢慢变得不受人待见。因为你不是大明星,大家没有必要去捧你,但如果捧你,一定因为你有明显或潜在的利用价值。
那时候我们还不必比较各自的身家和Title,现在呢,就很一言难尽。难尽到某些人变着法子跪舔某些人,某些人吃相难看到震惊了某些人,某个人傻乎乎的深信着某个人,某个人在背后眉飞色舞地八卦着某个人,所以这倒不是伤害不伤害的问题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问题了。
到了这个地步,告别基本就是注定的了。毕竟彼此都看彼此不顺眼,只是翻脸了在社交圈子里有那么多的共友,抬头不见低头见就很尴尬。为了避免这种尴尬,大家努力维持着一种表面和平而已。熟人社会果然使人很不自由。
我依然不擅长告别,但如果有必要,我也很擅长。我会在做决定前感到难受纠结,但决定后却瞬间雨过天晴。有的人说我的恢复速度快,我说其实只是你陷入了自己的错觉,因为你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这只是我给你的一种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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