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起我妈便会不知疲倦的在我耳边默叨,特别是有几年,大概从我上初中开始她甚至专门在家赋闲没日没夜的监管我,并美其名曰——照顾。禁足、说教(包括一系列的好言相劝与危言耸听),虽然对我那段时间的网瘾少年生涯造成了一些困难,但也没带来任何实质性的打击,当然其中也有一个渐变的过程——从开始的痛哭流涕彻底悔过立志从新做人,到后来无动于衷忍无可忍出言反驳,并以翻墙、跳门脱逃以及各种手段从家里偷钱去黑网吧打游戏的行动满足自己的迫切欲求并对抗他们的说教——当然现在早就不是这样了,对于游戏我早有了新的认识,从大二以来近乎完全摒弃了这些,而是把本来会耗费在电脑前的时间投入进我所喜欢并觉得有益的兴趣上,诸如阅读、写作、吉他、网球等等。也正是基于前两者(阅读、写作)令我对自身价值观念的构筑开始反思,并逐渐形成了相对具有我个人特色的一套理论。直至现在回家再听妈妈的唠叨已然成为一种对她的慰藉和补偿——如果我愿意,三言两语便能把她那一套从电视剧中学来的理论驳的体无完肤,但绝大多数时候我并不会这样做,而是顺从地附和着听完她那几套“车轱辘”话。
我妈教育我时候的说辞大都有固定的套路,每次讲出的话也都如出一辙就像麦当劳餐厅一样——不论什么时候在哪家吃都是一个味道 。“引经据典”是她对我“传授道理”时所必须的环节,大概是出于对自己的表达不甚自信,需要借助大家所“公认”的一些至理名言来佐证自身观点的正当性——比如在她教育我学习时每次都会不厌其烦地板起脸告诉我——“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以此来说明多看书是如此如此如此的重要。
其实在我妈的理解里,看书和学习(成绩)本就是同义词,而学习成绩和日后的薪资又密不可分。在这种逻辑的支配下读书是为了“颜如玉”(美女)、是为了“黄金屋”(金钱)便显得合情合理,但我却不以为然。
我想很多人从小到大都会跟我一样听到家长和师长的同一句忠告——多看书,但是至于看什么书、为什么看书却从未给出过除了功名利禄外其他什么令人信服的解释。我想这和我们的传统是有关系的,在我去南靖土楼游玩时看到过多次“耕读传家”的牌匾,可见读书的重要性已然和吃饭并列起来,这本不是什么坏事,但当一个行为同本能联系起来人们往往便会放弃对它的追问和思考,并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解释——很多时候这种解释都会被曲解成个人不甚高明的见解。
有才华的人无一例外的热衷阅读——这一点是无可反驳的。一个见识广博、侃侃而谈的有才华的人不论走到哪里都会受人仰慕,这其中自然包括如玉容颜的美女;出书立传也好,进军名利场也罢,钱财也同样不必多说。但是这些都只是读书的可能结果,而绝非读书的目的,毕竟穷困潦倒无人理喻的读书人不在少数,读书能读成“才华”的则更是凤毛麟角了!
既然读书的目的既非“颜如玉”和“黄金屋”,那么为什么读书——读书的目的是什么——这个父母师长并没能给出合理答案的命题便很有讨论一番的必要了。
我们生活在一个狭隘的时空中——我指的并非是客观的对时空的丈量,而是于每一个个体而言——他,所经历、所接触、所能感受得到的时空相较于其全部时空、事件的集合是如何的狭隘!更具体的讲,诸位此刻所能看到的、听到的、接收到的、感触到的相较之客观上此时此刻整个世界甚至宇宙中每个角落存在着的以及正在发生的事物而言是何其的相形见绌——甚至比一片叶子于整个森林的存在、一滴眼泪于整个大海的存在还要渺小千万倍。
我们身处在这样的无知的漂泊之中,以至于难以明确自身所处的坐标。试问有谁能够意识到自己正在创造和经历历史?——虽然大多时候这些事迹连同我们的名字并不会被记录下来——被记载在历史书上(不被别人记载未必是件坏事),但是所幸的是可以由自己执笔将自己的所感所想所作所为遵照内心的记录下来——多动笔是我对大家最诚挚的劝告,因为人是健忘的,并如同园丁一般乐于并善于篡改本就残缺的记忆,只有将思想(包括对经历的记忆,也包括纯粹的思想)忠诚的化于笔端并留于纸上,才能够使之成就永恒的、值得用来珍藏的、在垂暮之际将化解成感动的难堪过往,唤醒自己对于一生经历的追忆。
读书和写作是不分家的,正如同土壤于大地那般不可分割。文字、语言的技巧只能归结于外在的表征,但却是思想袒露的几乎唯一的载体,虽然音乐、美术等等艺术形式都能表达一些东西,但相较于前者,不论是信息体量还是还原程度都是后者所望尘莫及的。我并非在给艺术划分坐次排名,而是想让大家看到,在文字的背后——在遣词造句的表征背后所隐藏的是什么。即便是纯粹的描述落于文字也将不可避免的转化为思想,在思想——文字——思想的传递过程中,作者,或者说那些思想的加工者,将抽象的意思表示以文字的形式呈现在接收者的面前,在从文字到脑海中思想的形成——即阅读的过程中,对接收者思想力的增长也必然是一种有益的锻炼。
写和读对于个体的增益不仅仅局限于一种表达和记录的形式,也不拘泥于对思想力的提升,以现实的角度来讲对个人也是大有裨益的。 “人生而自由但无往不在枷锁之中”,人总是被现实的牢笼所囚禁,出于各种缘由绝大部分时间里我们的身体都被限制在熟悉且狭小的一方天地——大概这也正是我们仰慕那些远行者的原因,能够自由经历那些神秘叵测的陌生人与陌生地名着实是每一个希图自由但被生活近乎永久拘禁在几条街巷的人所望尘莫及的。其实大可不必劳神伤财抛家舍业的踏上去远方“朝圣”的路,虽然壮阔景色有助于广阔胸怀的形成,但也不是说任何阅历都有赖于“亲眼所见”。
一个舒适的位置,或躺或坐,捧起书——无需忍受旅途的劳顿,更不必陷入在陌生中迷失方向的尴尬境地,便能够以一个非我的视角游走于世界上的任何角落——甚至是时空穿越的旅行——亲历另一个人的一生,以及他所经历的并不“光荣、正确、伟大”的历史。我曾说过,历史是抽象的现实,而文学(尤其小说)则是具化的历史。人们常讲“历史是胜利者所书写的。”从这句话中不难看出很多时候“历史”并非公正,而是基于某种立场——或者说是为“政治”服务。篡改历史的手法有很多,诸如指定立场、断章取义、避重就轻、随意解释,这些都能轻而易举的让后来人从谬误失真的“历史”中得到同样谬误失真的结论。“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但当人们面前所立的是一面哈哈镜又缺乏打破镜子的能力和勇气,历史的凝练便成为了把控精神的工具——而非相反。相较于概括、疏远、易于把控的历史,文学的视角则更为微小、更为细腻、更能让读者体味到作品所描述的那个时代,以一个非我的视角不受时空限制得去观察、体味他所经历的“动荡”,而这些“动荡”——每一个个体所承受的动荡的总和,在历史书中可能也才只是不咸不淡的几句说辞。
身处“动荡”的人无法感受到变革的存在,站在历史中的人更无法看到历史的容貌。我想读书的意义就在这里——摆脱时空的桎梏,毕竟在我们的“熟人”社会中,任何人都没法摆脱他人的管控和非议独立存在,唯有精神——脑海中的思考,才是最不受外界干涉和袭扰的“私人”领地。
至于读什么书,我想大可因人而异,不必搞一些“必读书目”。每个人成长的经历不同、环境不同,因此我们的偏好也大同迥异,对于好书的评判标准自然各有考量。诸如我个人,涉猎的便很杂,很多时候看书都是图个乐呵,并没有抱有何种目的。初中的时热衷于网络文学,《诛仙》、《神墓》、《极品家丁》,看起来很有意思,或者说——很爽。直到后来,高中的教室后面有一个专门图书柜,出于对应试教育的抵制和平日住宿生活的枯燥,在那个时期为了解闷读到了很多大家的作品,也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语言所具有的巨大张力——对人性的思辨、对社会的批判、对真理的追逐——爱恨情仇的纠缠不休——是多么有趣!当然在开始的时候难免囫囵吞枣——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是读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啸山庄》,以及《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时所经历的那种陌生——如同原始丛林般荆棘丛生又趣味横生!
我想严肃文学、经典文学与其他的文学形式相比(诸如网络文学)它的形成是经过时间的大浪淘沙后筛选出来的,其文学性、思想性必然不会像大多数畅销书那般良莠不齐,甚至只为迎合时下读者的口味。从内涵来讲,严肃文学几乎不存在华丽的词藻和修饰,更多的是对时代和人性的描述与思辨,而这也正是它让我着迷的所在。
以上便是关于我自小以来的两个疑问——“为什么要读书”“读什么书”——的自问自答。正误在所不问,思考本身便是一件值得令人欣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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