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上周末打电话，妈妈告诉我三爷爷去世了。

印象里，那个瘦骨嶙峋，时常牵着一头老黄牛，缓缓走过我家门前的人。

离开

想来，有多少小时候熟悉的老人，自从初中开始住校，慢慢地，在记忆里淡去，然后突然有一天家人告诉你，哪位长辈去世了，你才想起来，自己有多少年没见过那位老人了啊，仅存的印象，都停留在童年。拼命地回忆，都只能想起一个大概的轮廓，再过不了几天，这件事被其他的事挤啊挤，完全从记忆里消失。

这样的经历，初中有，高中有，大学有，以后，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直到习以为常。

当小孩子噼里啪啦噌噌地成长时，那些老人，却在悄无声息地一天天枯萎。

离开

记忆中有一位五奶奶，一生凄苦。生育了一儿三女，小儿因一场感冒夭折，小女儿招了上门女婿却在孩子两三岁时患病去世，大女儿和二女儿嫁人后生活虽不富裕但也安稳，总算给老母亲心头一些安慰。老两口带着外孙，女婿去外面打工赚钱。那时我上初中，每次回家经过五奶奶家门口，都能看到瘦弱的一位老人拢手站在那扇米黄色的大门前，夕阳洒在她的脸上，那皮肤几乎是透明的，整个人显得暖洋洋。待我走近，她似乎是辨认了很久，然后慈祥的声音传来，“乔儿放学回家了吗？”那时我很不懂事，不好意思问人，都是笑一笑嗯一声就过去了。后来，她似乎更难认出我了，“那是谁呀？哦，是乔乔回家了吗？”很多次这样的经历，在十三四岁的我心里，倏忽而过，现在想起来，却无比怀念，心里洋溢着满满的暖意。

慢慢地，很少回家了，更少遇见五奶奶了。依稀记得妈妈说她身体很不好了，一直撑着，外孙还在上小学，哪里放得下心走呢？过一段时间又说也许要撑不住了，命太苦了……忘了是哪个季节了，也许那时我正在紧张地准备中考，每天埋头学习两三周回一次家；也许就在我给家里打电话时，妈妈一句带过有人去世了；也许我在热闹的课堂时，一位老人的葬礼也匆匆结束了……

高中，大学，许多小时候的爷爷奶奶，再也没有见过，再也见不到了。

这样许多年以后，也许我会把“回家”称呼为“回故乡”，那里再也没有老人远远地望着我，直到我走近对我说一句，“是乔乔回来了啊？”我会停下来和他们说几句话，问问他们身体还好吗，听他们说说庄稼和天气……

是长大了啊！我离开了家，他们也离开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