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那年的夏季总在下雨。
杜飞儿讨厌雨。
淅淅沥沥的。
云层似乎有落不完的雨，地面的坑洼永远都干不了，路面上的泥巴和青苔被润湿变得黏滑，天气沉闷压住胸口喘不过气。
杜飞儿小心翼翼地迈出脚步，她讨厌鞋子踩在湿滑的泥土和青苔上的感觉，那种别扭的感觉，怎么形容呢？
注意力从脚步放到走在前面的杜冰儿身上，透明雨伞下杜冰儿显然是又忘记整理头发，后脑勺的发丝一团糟。
那种别扭的感觉就是这样，一团糟，没有梳整齐的，杜冰儿的头发。杜飞儿心中莫名一阵火气，她撑着伞很突然地停下脚步。
耳朵很安静地被雨滴打在雨伞上的声音充满，杜飞儿沉默地顿在原地，闷闷地盯着越走越远的杜冰儿。
杜冰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少了什么，一转身对上几米远处杜飞儿有些阴沉的眼神。杜冰儿犯嘀咕，她怎么又生气了。
雨下得有点大，对话得大声喊出来。
“你怎么了？！”
“......”
“杜飞儿你说话！！要迟到了！！”
“......”
杜飞儿眨了下眼，抬起下巴朝杜冰儿喊了回去：“你就不能跟我打一把伞吗？！”
雨下得大了点，连成细细的雨幕模糊视线。
杜冰儿叹口气，快步走回倔驴似的杜飞儿身旁，收了自己的透明雨伞一头钻进杜飞儿的伞下，然后伸手将伞柄拿进自己手里。
“走吧，要迟到了。”
杜冰儿哄她，用肩膀去撞她一下。
杜飞儿的眼神终于不如这天气一般阴沉，她拉住准备迈步的杜冰儿，“等等。”
“你的头发乱死了。”
杜飞儿的手指插进杜冰儿的发丝，一下一下很轻柔地将一团糟的黑发梳得顺滑。
“你今天没带梳子？”杜冰儿很乖地撑着伞将两人遮住。
“带了。”
手指最后从发丝中抽离，杜飞儿的情绪明显开心起来，她满意地看看杜飞儿这头顺滑的头发，抬腿要走。
“走吧。”
雨一直下。
自习课的气氛比这破天气还要窒息。
老师坐在前门口看手中的习题本，几十年的老电风扇在头顶吱呀乱转，破开热浪带来烦躁的热风。杜飞儿停下转笔的手抬头越过重重叠叠的书本看见另一堆重重叠叠的书，还有前桌偶尔晃动的高马尾。
杜飞儿直起背，望向写满字的黑板。
数学，语文，英语.......杜飞儿百般无赖地从左看到右，最后视线落在高考倒计时的数字上。
数字用红色的粉笔描了一遍，目的是让人看一眼就心生紧迫。
杜飞儿倒盯得发呆了。
数字在她眼里递减到零，脑海中浮现出走出考场的画面。
真快，就要结束了。杜飞儿的思绪不知道飘到何处去了。
直到手臂被碰了一下，杜飞儿小小地惊了惊，低头看见一个小纸团落在桌上。
她攥着纸团想也没想地朝斜前方看去，杜冰儿正偷偷地转过头看她。
“快看。”
杜冰儿朝她比嘴型，很狡黠地眨眨眼。
杜飞儿展开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团。
【外面雨停了 下节课我们去操场吧】
杜飞儿半信半疑地看向窗外。
雨确实停了，只有挂在屋檐的雨滴间歇地坠下来。她这才发觉雨声早就停止了。
她又低下头看了一遍纸条，然后朝杜冰儿的方向看去。
杜冰儿还贼兮兮地看着她，杜飞儿对上她的眼神，无声地说了个好。
雨连绵地下了大半天也没下透，静止的热空气堵住呼吸道。
杜飞儿在杜冰儿身边很努力地跨过每一个小水洼，短袖露出的胳膊总是碰在一起，产生属于夏天的黏腻感。
杜冰儿劝她不要再跨了，又不会被吃掉。
杜飞儿头都不抬。
她们晃晃悠悠来到操场后方的角落，这是她们常来的地方，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架可移动的便式楼梯。
杜冰儿两三步爬了上去，借杜飞儿几张纸擦干了水渍便心满意足地坐在了最高处。
高处视线开阔，杜冰儿看见今早升起的国旗小幅度地飘动着，后方飞过排成人字的雁群。
热空气黏在肌肤上让人想要挣脱。
杜飞儿站在下面低头盯着自己染上污渍的鞋面发呆。
“咪咪。”
杜冰儿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杜飞儿应了一声，抬头看她。
杜冰儿双手撑在身旁，上身向膝盖折叠去，很努力地拉近自己和杜飞儿的距离。
她侧过头，黑发一点点如瀑布捶垂下来。
“高考完想干什么？”
“........不知道。”
对话戛然而止。
她们就这样上下对视着，直到杜冰儿抿嘴扯开微笑。
“咪咪。”
“嗯？”
杜冰儿的声音突然放得很轻，杜飞儿刚好听得清。
“想亲你一下。”
杜飞儿直直地看着杜冰儿。
“好啊。”
杜飞儿踩上两节楼梯，杜冰儿更用力地朝她俯身去。
黏腻的嘴巴贴在一起，两双颤巍巍的睫毛接到第二场大雨的第一颗雨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