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情书

从前的情书

大扫除，无意间翻找出了好几年前收到的一张明信片。是朋友从巴黎寄来的。

照片上的巴黎灰色的底调，颜色旧旧的，有点儿老胶片的味道。埃菲尔铁塔在照片的左侧，由于是俯瞰的角度，它并没有记忆中的高大，也没有鲜艳的色彩。它看上去很平凡，很安静。

就像寄给我这张明信片的那个男孩儿。

我们是在回家的班机上认识的。他就坐在我旁边。旅途很长，由于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上路，心情有些忐忑，也有些烦躁。我冷着脸，看上去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直到旅程到了后半段，他才鼓起勇气和我说话。第一句话说的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后来我们聊得很投机，五六个小时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到了机场，我执意请他吃了顿饭。是面条，每人一大碗，热腾腾的，把路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之后我去买了下一段行程的机票，发现也是需要去另一个航站楼。他一声不吭地一手一只，拉着他的和我的沉重的大箱子。我过意不去要帮他，他抬头一笑，说，走吧。

要知道，他比我还要矮一些，十分的瘦。

道别的时候，我们很自然地互相留了QQ。

我们的聊天不定时，也不频繁。通常是有一搭没一搭。但是每一次聊天，他都一定要等到最后，跟我道过再见，或是晚安，那头像才会灰下来。

有一次，我遇到一件非常惊慌失措而且伤心透顶的事情。慌乱之间想找个人商量，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他。

敲键盘的手指都是发抖的，多么害怕发过去的消息没有回应。

没想到，几分钟之后，他的头像就亮起来了。

我记忆中的他是个头矮矮的，瘦削的，脸上还有点婴儿肥，像个高中生。那天他却很沉稳地安慰我，为我出主意，在我最摇摆不定的时候定了我的心。

后来我照他说的去做，果然解决了事情，让一切最大限度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其间他每天都会发消息，字里行间都是担心。

很久以后我在他的博客里看到，那晚他和朋友出门在外，看到我的求助，就坐在一个巴士站里跟我回信。一月的晚上，滴水成冰，旁边的积雪厚厚的，他的手冻得像胡萝卜，都没有在意。只是担心我一个人，会不会想不开做傻事。

后来他去巴黎，看到期待已久的风景，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想和我分享他当时所见，所想。

可惜我没有仔细去琢磨那最后一句话。用拼音写的，另一种语言的发音。

作为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孩，我收到的情书真是少之又少。

上中学的时候，总是羡慕那些漂亮的女孩子，每天有很多的小纸条。不是正式的情书的样子，可能只是张便笺纸，也可能是从数学作业本上撕下来的一角。不过给漂亮女孩子的小纸条，撕得都要整齐些。

上面写的什么内容我无从知晓，只是看到女孩的脸上飞起了红晕，下课跑出门去的脚步很轻快，神采飞扬。

有时候小纸条会夹在各种零食或者小文具里面，女孩子拿起亲亲果冻的手指头轻蔑地翘起来，随便丢给旁边的朋友，哪，你吃了吧。

我很羡慕。我没有小纸条，如果可以收到，那么我会像小时候收集糖果纸那样，郑重其事地将那一份小小心情悉心收藏。

毕业的时候，大家都写同学簿。我请所有的朋友写遍之后，才红着脸递给他。

过了好些天，他才还给我。依旧是眯着眼睛，有点儿戏谑地笑着，说，拿去，你也做这么无聊的事啊。

这是特别无聊的事，可是我只想收到你写的只言片语。

那是本向日葵花封面的同学簿。晚上我坐在桌子前很久，面前摆着这本同学簿，直到在心里祈祷了千百遍，鼓足了一千瓦的勇气，才敢翻开它。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别人的同学簿里惜字如金的他，居然给我写了洋洋洒洒两页纸。还贴了自己的照片，虽然那是他还小的时候，稚气的侧脸，明亮的目光望向远方。

我可不可以，偷偷的自己认定，这是一封小情书？

毕业的时候，并不是所有的朋友都写同学簿。

大魏就是一个。

大魏长着黑黑的脸膛，又高又壮，却很安静。他是班上从不惹事的乖学生，每天笑呵呵的，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大魏学习很好，总是前十名。跟我这个吊车尾的差学生本来没什么交集的。

中学最后的几个月，吊车尾突然觉醒，奋起直追。

大魏在旁边的座位，看着曾经上课睡觉，自习看漫画，天天迟到，早读偷听水木年华被班主任抓包的吊车尾洗心革面，下课不挪窝，午休也不回家地背书做题。

他也许是有点不忍。

于是大魏开始主动和吊车尾打招呼。课间有事没事聊聊，拿着书，玩笑似的说说方程式，背背各种地理和历史的小问题。

大魏不知不觉间成了最后的几个月里和吊车尾说话最多的人。

大魏其实是个很有趣的男孩。他能把各种难题变得简单易懂，让人越来越喜欢学习这件枯燥乏味的事。

他还知道很多书本之外的东西，历史书上的很多人物的趣事，地理书上各个国家有名的风景，生物书上那些生物生活的森林和海洋。在他的讲述里，这个世界是个特别令人神往的地方。

当吊车尾在最后的战役里得到了不再是吊车尾的成绩，我最想感谢的，其实是大魏。

大魏没有给我写同学簿。

他抱来一只小熊。还是笑呵呵的黑脸膛：“你好像喜欢这个，对吧。”

我接过来，有点不敢相信。人高马大的大魏，怎样在商店里面，有点害羞地从售货员手里接过这只憨态可掬的小熊玩偶。

小熊，他有没有跟你窃窃私语过那句话呢？

再后来，有一个男孩儿等我很久很久。有一天，他给我发了一首诗。那首诗很甜美，呢喃着年少的心动。

他说，我不再等你了。

我记得很多年前他也发给我一封情书，很长很长，分了好几篇短信才传达给我。

可惜那个手机丢了。

我收下了诗。我以为可以一直留着它。因为它写得太美好了，诗里那个美好的姑娘，比我好太多。

可惜那个手机，坏掉了。

有一天，小D说要送我一样东西。还没收到，心里已经在打鼓。我似乎已经可以预见。

是一封情书。会滚动，会歌唱，一封PPT的情书。真挚的字句，是我最喜欢的那首歌，轻轻哼唱着温暖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