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以东的万年县,因地势较高,公卿贵族为避潮湿,群居于此,所以万年县的物价节节攀升。东市位居于此,多是贩卖名贵奢侈之物的商贾,而贩卖日用杂货的商贩大都于西市开店,故长安城内素有“东贵西富”的说法。
而长安县的西市,隋朝时称为利人市,与万年县的东市遥遥相对。西市有两个坊市大,其内被分为九区,街道纵横排列,整齐划一,每区贩卖之物各不相同,而西市中心区域主要以衣肆和柜坊为主。
大唐的主流货币乃是铜钱,但涉及贵重之物的交易时,需要携带大量铜币,十分不便,为了适应商业发展,柜坊应运而生,为富商贵族保管金帛与贵重财物。
原煜来到西市中区名为金平的柜坊,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江风等人。
“原先生?”文竹青站在柜坊门前,看着车水马龙,忽见原煜出现在眼前。
“文姑娘?”原煜望了望文竹青身后的柜坊,试探地问道:“你也来取钱啊?”
文竹青点了点头,道:“阿益她的钱没带够,来这里取一些,我在这里等她。原先生也是来取钱的?”
原煜笑道:“刚收了一笔诊金。”
就在此时,叶益,江风, 百里随和顾菁叶走了出来。江风和百里随手里各提着一个粗布袋子,看起来沉甸甸的,里面应该装了几十贯的铜钱。
四人见到原煜,打了个招呼,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开,去往西市的其他地方。
“你们这是拿了多少钱啊?”走在路上,文竹青望着百里随与江风手里的布袋,问道。
叶益答道:“不多不少,一共一百贯。”
文竹青计算后,略带惊讶道:“一贯一千钱,一百贯就是十万钱,这在我们苗疆足够一家人生活五六年了。”
百里随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我们算起来就四个半人,两三贯都算富余的,你拿一百贯要买些什么啊?”
叶益道:“三师兄毕竟是个大官,给他送礼当然要贵些了。”
“什么!”百里随停下脚步,将布袋放在地上,道:“你要去见三师兄?”
叶益眉头微蹙,不明白百里随为何反应如此大,道:“难得来一次长安城,小风也刚下山,去见见三师兄怎么了?”
文竹青也奇怪道:“是啊?见见师兄怎么了?你们关系不好吗?”
江风也奇怪道:“是啊?每次三师兄回山的时候,你好像总是躲着他啊。”
百里随扶额,道:“你们不知道,三师兄为人方正刻板,最看不惯别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偏偏我就是那种人,每次见面,总是少不了一顿教训,偏偏他是师兄,对他不能无礼,我只好躲着他了。”
江风捏着下巴,抬头思索片刻,道:“三师兄是这样的人吗?在我印象中,他挺和蔼可亲的。”
叶益附和道:“是啊,三师兄挺平易近人的,当年我凑嫁妆的时候,他还出了不少呢。”
百里随抬眼道:“所以,我一直感觉他是针对我。”
叶益道:“都是师兄弟,哪有解不开的冤仇啊。再说了,只是一些小矛盾而已,何必如此介怀呢?不过话说回来,你和三师兄多久没见面了?”
百里随答道:“快四年了。”
叶益合掌道:“那好,趁这次机会,好好弥补你们之间的关系,走吧。”
百里随不情愿地摇了摇头。
叶益面对百里随时,没有太多耐性,笑眯眯地威胁道:“师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不走,我让你一辈子也走不了。”
百里随吃硬不吃软,无奈地提起钱袋,继续向前走去。
众人分别在东市西市买了些礼物,一齐来到了江风三师兄陈玄礼的府邸。
陈玄礼是江风的师父在外游历时所收的弟子。他们师兄弟七人中,以叶益的武学天赋最高,其次便是陈玄礼,他于华山断断续续学艺三年,武功已经卓然不凡,之后下山,凭自创的十六式燎原枪,在江湖上闯出了一番盛名。之后有幸结识当朝皇上,为其效力,后被派往神武军中,伺机而动。五年前,陈玄礼在宫廷政变中立功,被皇上封为禁军统领,时常宿卫宫中。
陈玄礼的府邸位于崇仁坊内,从外面看起来并不是什么辉煌之地,透露出一种平平无奇之感。
门房通报之后,便领着众人进了陈府花园的凉亭。
凉亭内置着坐席和几件胡床案几,一位身穿绿色对襟长袖襦裙的少妇坐在主位上,见众人到来,起身相迎。
这少妇名曰沈月梅,乃是陈玄礼的正室夫人。
众人走近,只见那沈月梅皮肤红润,凤眼墨眉,头梳云鬓,气质优雅,虽不是绝色美人,却也称得上小家碧玉。
众人叉手向沈月梅行礼,沈月梅屈膝向众人回礼。
沈月梅低头望向叶益身旁的顾菁叶,笑道:“叶妹妹,这是你的女儿吧。”
叶益点了点头。
沈月梅摸了摸顾菁叶的头,道:“长得真是乖巧可人啊。”
沈月梅又望向身旁的几人,见到百里随时,有些试探地问道:“你是百里师弟?”
百里随微微点头,笑道:“嫂子,你记性真好,我们就四年前见过一面,你还记得我。”
沈月梅道:“经常听阿棠提起你,所以印象比较深。”沈月梅又看了看江风与文竹青,问叶益道:“还问请教,这两位是?”
叶益介绍道:“他是我们的小师弟,江风,三师兄应该和你提过他吧。”
沈月梅点了点头。
叶益又指着文竹青道:“她的名字叫文竹青,是我们的朋友。”
沈月梅望向文竹青,微微颔首,文竹青亦颔首以示回礼。
“诸位请坐吧。”沈月梅招呼着众人入座,接着又有两位仆人端来瓜果茶点供众人享用。
沈月梅问道:“阿益,怎么今日就你一个人来,顾六郎呢?”
叶益答道:“他在孙家医治病人,不便前来。”
“孙家?”沈月梅问道:“是终南山下开医馆的孙家?”
叶益点了点头,又问道:“嫂子,三师兄呢?我这次可是特地带着小风来和他见面的,我们多年未变,可要好好叙旧啊。”
沈月梅遗憾地答道:“那可真是不巧,你师兄他循例去城外巡视军营,最快也要四五天之后才能回来。不然你们就先在府中住下,等玄礼回来,你们再好好叙旧。”
叶益推辞道:“不必麻烦了,我们已经安排好住处了。”
“这样啊,”沈月梅没有强求,又道:“那你们留下来吃晚饭吧,不然只是坐坐,你们师兄知道了,可要怪我招待不周了。”
叶益点了点头:“却之不恭,那就多谢了。”
之后众人又随意闲聊了半日,日暮时分,沈月梅令人布宴开席,与叶益等人一同用了晚饭。
用过晚饭后,叶益等人告辞离去。
送别叶益等人,沈月梅与侍女一同回到卧房。
来到门前,沈月梅忽然一顿。
身后的侍女道:“夫人?怎么了?”
沈月梅道:“无事,只是身子有些疲惫。你去吩咐伙房,让他们准备些热水,睡前我想沐浴。”
侍女道:“是。”接着便向伙房走去。
沈月梅目送侍女离去,待侍女离远之后,推门而入。
日头虽未落下,但门窗紧闭,屋内显得十分昏暗。
沈月梅关上房门,走到妆台前,将身上的妆饰一件一件地卸下,开口道:“我不是说过吗,没有要事不要来,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这时,一名身穿夜行衣的蒙面男子从房梁上一跃而下,道:“现在来找你,自然是有要事。”
沈月梅将发髻解开,起身问道:“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蒙面男子道:“青木公子身上的重明珠被人抢了。”
听闻此消息,沈月梅心下一惊,问道:“那青木公子没事吧?”
蒙面男子道:“鸿雁他们正轮流为青木公子输送真气,但撑不了多久。当务之急还是要禀告华黍大人。”
沈月梅点头道:“好。”
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传来,刚刚的侍女在门外道:“夫人,热水已经备好了。”
沈月梅道:“知道了,我有些口渴,你再去备些果浆来。”
侍女在门外道了声是,又向伙房走去。
侍女走远后,沈月梅打开窗户,对蒙面男子道:“你先回去吧,待会我便传信给华黍大人。”
蒙面男子点了下头,身子一跃,跳到屋外,一路避开陈府的下人,向北边而去。
待男子离远后,沈月梅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低声道:“天爷啊,千万别出事,我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接着,沈月梅轻轻吹了声口哨,一只浑身朱红的麻雀不知从哪飞来,落到了窗台上。
沈月梅低下头,瞪着麻雀的眼睛,道:“去告诉华黍大人,重明珠被夺,让她尽快出宫一趟。”
那麻雀似乎能听懂人言,将头微微一俯,便展翅上腾,向北边的天空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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