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朋友来找我玩,我们在房子里吃大盘鸡,里面的土豆真好吃,话说我是真的很喜欢吃东西。
吃完饭,窝在沙发上喝柠檬红茶,吃蛋挞,很奇怪,这两天我家附近在施工,一直非常非常吵闹。难得是今天上午吵闹了一会他们就收工了。
我们窝在一起,像小时候一起聊天。
先是互相调侃了下,又讲了几个都市传说,什么楼道尽头的小女孩啊,什么如月车站啊,什么碗柜里的平行世界啊,什么浴室里扣扣扣~地声音啊。
一开始我们是非常开心的。后来不知道怎么,说起我家的邻居(另外一个房子的邻居)。
气氛一点点变得凝重。
我慢慢说:楼下奶奶一直在收废品,楼下奶奶和我家关系很好的,几年前关系不很好,略有小摩擦那种,后来就好了。几年前,楼下奶奶对我妈说:小X啊,我疼啊。
我妈只是安慰她好好吃药,好好养养,其实楼下奶奶得了食道癌,大家都知道,奶奶不知道。我二舅就是得这个病去的,我很知道这个病。
在前年,奶奶的丈夫去了。在去年,奶奶的儿子去了。儿子五十多,还很年轻,一天早晨他上厕所,五点多,突然就脑出血了。儿子的媳妇敲我妈的门,我妈陪着去了医院。
就这样,短短一年,楼下奶奶的儿子和丈夫都去了。奶奶仍在楼下收废品,这些年,我很少回家,记忆也完全模糊。我知道有奶奶的丈夫和奶奶的儿子这两个人,却全无印象,但是他们就是这样去了。
我家楼上还有个奶奶,跟我家关系特别好。楼上住了奶奶,奶奶的女儿雅姨,大舅,大舅的女儿tongtong(一个胖乎乎的非常可爱喜庆的小姑娘),还有两只狗。他们全家最爱其中一只胖胖的松狮,优米。
那时我偶尔去楼上坐着,松狮优米就过来,这时奶奶雅姨就说:不许碰姐姐,不许舔姐姐。
优米就很乖地卧在我脚边,我就喝着她家的茶。楼上其实很小,住了四个人两条狗,但是只有六十多平米的样子,我呆在里面也不觉不适,听着我妈和雅姨奶奶舅舅聊天,我至少能坐半个小时。
楼上奶奶常常给我做吃的,记得最好吃的是香辣牛蛙。
我知道楼上奶奶有病,当然年纪大的人都有病。雅姨常常带奶奶去透析。
后来某一天,我妈对我说:优米死了。去剪指甲,优米不让剪,雅姨被小区外面的宠物店忽悠了,宠物店给优米打了麻醉,优米没醒过来。
我想:雅姨得多难过啊。
其实雅姨有一个儿子,但是我们住在这个小区七八年,也没有见过他。他不在这里。雅姨一个人照顾奶奶、大舅和tongtong,真的非常累。优米是她最喜欢的,她曾跟我妈感觉非常非常累,也曾跟我妈说带着优米散步最开心了。
又有一天,我妈说:雅姨带着奶奶搬走了,咱们没电梯,奶奶去医院上下楼不方便。
后来又有一天,我妈对我说:楼上奶奶去了。
后来又有一天,我妈对我说:雅姨搬回来了。
后来又有一天,我妈对我说:tongtong结婚了。
然而雅姨不再和我家好了,或者不再像以前那么亲密了。我是逐渐意识到这一点的,很多次我问我妈去楼上了吗,我妈说没有。很少去了。雅姨不太和我们(小区里的人)玩了。
我也很少见到雅姨。这几年我忙着自己无聊的事情,对于外界的事情就是偶尔关心,偶一闪念就很快过去了。
今天我和朋友聊天,说到这里。
我说:这些事情是慢慢发生的,但是又好像突然有一天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非常奇怪,好像很近的时候才吃了奶奶给我做的牛蛙,又好像很近的时候坐在楼上聊天,小小的十几米平的客厅坐了六个人,优米就窝在我脚边,奶奶穿着白色的背心,笑眯眯地坐在床上,脖子上挂着我妈给她从寺院带回来的藏着金色的金刚经的吊坠。
——我能记得的细节细致到奶奶脖子上的金刚经吊坠,但是又有好多事情,像星际穿越里,那一个个五维空间的画面一样。
但是他们就这样消失了。再也无法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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