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比她大十岁”

中午12:20，搭电梯从19楼下到2楼，同这栋楼写字楼里其他上班族一样，我去寻觅一份午餐。

整个2楼都隶属于同一个餐饮集团管理，他们把几百平米的空间划分为大小不同的档口，然后承包出去。在这栋楼上班的一年时间里，我眼见着十几家档口关门，几天之后，新的档口又在原址开张，卖台湾菜的变成卖日式拉面的，卖越南河粉的变成卖中式快餐的。

最近两个月，2楼最受欢迎的是一家卖冒菜的档口，拥挤的空间里弥漫的是冒菜档口里飘出来的带辣味的油腻空气。广东人越来越能吃辣了，我这么想着，径直绕过等冒菜的人群去到我的目的地，一家卖肉骨茶的档口。

老板一见我就笑了，“靓女你来了呀”。收银的姑娘也熟知我的偏好，“大份瓦煲肉骨茶对吧”。

这应该是整个2楼面积最狭窄的档口了，不到10平米，厨房占了大半，可供人活动的区域呈L形，仅有的两个工作人员在这L形的空间里走动，姑娘负责点单和收银，老板负责厨房和上菜。它的逼仄让我想起我在香港时租的卧室，6.5平米。

老板名叫阿星，和我同姓。我是熟客，他老早就认得我，而我却在上周四才知道他的名字。

上周四，下班时正飘雨，从公司走到地铁站大概700米。考虑了两秒，我转进旁边的一家咖啡馆，决定在雨水和晚高峰过去之后再离开。八点，咖啡馆打烊，雨水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肚饿。不用淋雨，我就可以走到50米开外的一家7-11，买一把廉价的塑料伞。

但毕竟肚饿，吃肉要紧。

来到肉骨茶档口的时候，漂亮的收银姑娘已经不在。我总是光顾这一家，除了食物美味，还有一个缘由就是姑娘的赏心悦目。给我下单之后老板就进了厨房忙活，我四处张望，L形的转角处搁着一块砧板，上面是没有处理完毕的肉。老板将瓦煲放上灶台，开火，转身走两步就来到砧板面前开始宰肉，空间就这般狭小。

见我看着他，他开始解释：“备好的肉都卖完了，我再宰一点。”看来他已经准备收档，我也许是最后一位食客。

大份瓦煲肉骨茶下肚之后我感到熨帖不少，尽管还在飘毛毛雨，但身上有了暖意，我决定冒雨走去地铁站。

我塞上耳机听广播，走了不到20米，就注意到左侧的一个身影，一个撑伞的男人。他询问我是否要去地铁站，如果是，我们可以一起走。他看上去面善且眼熟，而且，他的伞很宽大，我没有理由拒绝。

“但我不能听广播了，这样对一个帮助自己的陌生人，很没礼貌。”在他再次开口说话之前，我脑子里闪过的念头居然是这个。

他大约看出我的犹豫和疑惑，又开口：“你不认识我？刚刚是我给你做的肉骨茶。”

我恍然大悟，顿时放松下来，猜测得到印证，我确实是最后一位食客。我一向注意的都是美貌的收银姑娘，并未仔细看过他的脸，况且他已经穿上了红色外套，而不是给半小时之前我见到的黑色T恤。

饱暖之后，八卦之心冒头，我开始向他打开收银姑娘的事。“她那么年轻又那么好看，是你女朋友吗？”

“是就好啦，可是我比她大十岁，她96年的。”

96年，比我预料中更年轻。深感自己实在太八卦，于是调侃一句“十岁也不算啥嘛”，就此打住这个话题。

他是善于聊天的人，或许是忙碌了一整天想找个人说话，也可能是怕我陷入微妙的尴尬，他主动谈起自己的生意。我这才知道，这几平米的小档口，一个月的租金和管理费就得一万五。

“生意很难做的，过年之前我一天能卖100份肉骨茶，这几天只能卖60到70份，经济不好，好多公司都搬走了。”

我表示自己经常来吃，固定点大份的瓦煲肉骨茶，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自豪起来：“瓦煲肉骨茶是我改良的！传统肉骨茶对广东人来说口味太重，我换成瓦煲的，再放很多菜进去，他们就喜欢吃了。”

“那么排队买冒菜的人，未必都不是广东人？”当然，我只是在心里嘀咕了一下，接着谈一些闲天。700米的距离并不长，很快走到地铁口，我想起来我还没问过他的名字。

“我姓黄，你叫我阿星就行，天上的星星的星。”

“好巧，我也姓黄。”

我们分手道别，我去三号线，他去一号线。晚上九点多，地铁里仍然人满为患，这个晚高峰我算是没能躲过。

但我认识了阿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