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土耳其是7月,正赶上斋月,穆斯林禁食禁水,只有在晚上礼拜之后,才可以吃一点东西,时间通常在九点到十点。去之前,想来他们定是很难熬的,一天饥肠辘辘。事实上一切如常,上班,工作,酒店、饭店的老板员工忙碌的端着游客的吃食走来走去。你吃你的,我不吃我的。戒律该怎样,我就做怎样,一点不打折扣。谨慎而虔诚,甚至显得有些憨厚。
而我们是不会这样的。东汉佛教自远道而来,带着戒律,偶像,宝相庄严。到了唐宋,老祖宗掂量一下,讨价还价,变成了见佛杀佛,见神杀神。至于禁忌,也变成了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笑嘻嘻的,取了其中最玄、最不可言说的部分,其他边角无可无不可。
于我而言,骨子里是祖宗留下来的调侃不吝。因此土耳其穆斯林这种尤其的质朴让我意外,并且肃然。
一 伊斯坦布尔
连续坐了十五个小时飞机,落脚伊斯坦布尔的酒店。我们行李尚未打理好,古兰经便从一角窗户传入。推开窗户,不远处一个小小的清真寺,圆顶上树立着高而尖的喇叭,唱经声正向依山而建的巷子和街道幅散开来,声音巨大而温和,娓娓唱来,庄严而亲切。不用担心遗漏一个耳朵,更不用担心太吵。
那是一种极度的异域感,夹杂着宗教神秘与新奇。
第二天,吃过酒店的自助早餐,我们步行到蓝色清真寺。早晨的街道湿润干净,宽窄恰到好处的石子路弯曲辗转,在一个精致的路灯后边,转弯。另一边是更精致的轻轨,就在道路中间,丝毫不显的糟乱,电车穿过,留下一串铃声。这让我想到北京冬日天空中鸽子飞旋而过的声音。
蓝色清真寺和圣索菲亚大教堂呼应着矗立在广场的两边,迥然的两个巨大建筑,在同一片时空共存,很奇妙,人群喧闹着从一个出来,走向另一个。
蓝色清真寺是典型的伊斯兰风格建筑,蓝色的屋顶,尖塔如卫兵一般护卫在侧。整个建筑体,因高纬度的阳光而泛起柔光,线条温和,平添庄严。
进入清真寺很严格,我虽然自备了头巾,但仍因为破洞牛仔裤被工作人员拦下,强塞了一条围巾入手,围住腿。
清真寺内部之巨大让人意外。我从未想过这样一个建筑体内部的空间竟是一个完整通透的整体,所有的地面覆盖地毯,头顶是数以万记烛灯,以及充满波斯意味的穹顶。我们像穆斯林女人一样,戴着头巾,光着脚四处走。
圣索菲亚大教堂在一条宽阔甬道的尽头,淡粉色的建筑体,拥有巨大白色的圆顶及四根高而尖的塔。据说它是一幢“改变了建筑史”的拜占庭式建筑典范。
近一千五百年的漫长历史,东正教、伊斯兰教轮流成为这里的主人,并奉为宗教圣地,第四次十字东征军期间,它还被拉丁帝国短暂占领,成为罗马天主教教堂。所以,走近圣索菲亚大教堂,你会感到强烈的宗教纠葛。典型的拜占庭建筑,却拥有清真寺的尖塔,巨大的古希腊圆柱上悬挂着的是刻有阿拉、先知穆罕默德、四大哈里发的名字的金牌。迥异于清真色的穹隆,画的是东正教花卉纹饰。而窗户上是金底的彩色玻璃镶嵌画。这里像一个东正教和伊斯兰教的混搭,因其精美,无论谁当了主人,都不忍损毁。只能拿来自己最好的,互相较量,最后漫长的时间中,变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游博斯普鲁斯海峡是缘于帕慕克汉的《伊斯坦布尔》,海峡两岸已经没有了贵族的墅夏,新鲜的城市依山而建,乘游轮走过,两岸参差的红色屋顶向无尽的海岸线延伸。大大小小的圆顶,是清真寺,像散落在湖中的岛,互相凝结成岛链,监管着辖区人们的和平安静。
在伊斯坦布尔很少看到女人,男人们撑起了整个国家的就业一样。三天,我仅仅看到一个卖冰淇淋的小姑娘,很好看,波斯人典型的大眼睛,笑的温和而热情。
我喜欢在伊斯坦布尔的酒店,名字叫ilyapera,中文叫利拉佩拉,路上我不停的念,ilyapera、ilyapera。我喜欢这个音节在嘴里弹跳。
酒店老板是个很帅的土耳其青年,白色的衬衫,领口松开一个扣子,袖子挽在胳膊上,露出一截带着表的手臂。我喜欢穿衬衫的青年,尤其是穿的这样挺拔却随意。他和善的听我笨拙的英文,帮我们安排住下,并贴心的给了我一个酒店名片,上边有清晰的乘车路线。淡金色的卡片,白色文字,极简精致,至今我还留在钱包里,和之前朋友送的护身符一起。
伊斯坦布尔的第二天,老城区爆发了反华示威,据传言有韩国人因被误认而挨打。形势貌似严峻,我们被亲友勒令在酒店,不得外出。虽然搜了全网,也没有看到权威的说法,但我们终究是怕了,避开老城区的大皇宫,改在独立大街溜达。独立大街就像是上海的南京路,北京的王府井,南锣鼓巷。商店、游人和年轻人聚集的地方。
如果你在早晨逛独立大街,会发现土耳其的猫多的惊人。早上九点左右,游人还没有多起来,流浪猫们已经娴熟的穿梭在各个店门口了 。店门口有商店老板事先摆上的猫粮。它们各自找到自己的盆,自管自吃起来,远看去,排成一队,尾巴一起晃来晃去,好笑的很。
十点独立大街开始热闹起来。一个老艺人正在调试手里的SAZ琴,像是三弦。拨两下,听一听,再拨两下。旁边冰淇淋店的小哥,趁他入神,偷走琴盒的零钱,又因店长责备,沮丧的放回去。
在独立大街和塔克西姆广场相交的地方,有三个年轻人席地而坐,互相笑着敲鼓,鼓点轻快,身随鼓动,三两个人合唱起来。类似一种更明快些的民谣,尾音奇怪的升调,又立刻接着下一个音节,像圆圈舞,一圈一圈总不停下来。听到他们唱歌,你会立刻高兴起来。
第二天,我走过,他们仍在。他们应该一直在那儿,想想真是自在。
独立大街另一个让人喜欢的是乐器店。每几步就有一家,小橱窗外挂满SAZ和吉它。每一个店里都有个浸淫在琴里几十年的老板,那是一种精巧与朴实混杂的感觉,就是我想象中手工艺人的样子。慢一拍,有些木讷,但拿起琴来便如数家珍。
至于反华游行,后来碰到经历的朋友,说并不严重,他们一般不针对个人,如果是旅行团,则要注意些。这时,我突然感到华人在外时浓浓的孤立感,世界好像突然分成了两类人,一种是中国人,一种是其它所有外国人。
离开伊斯坦布尔时,酒店老板详细告诉我们机场的乘车路线,我们笑着拜拜。他说,你们一定要在booking上给我好评。我们当然说好。只是后来,我不知怎样操作,至今也没有给他好评,心里略有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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